如此闹了近两刻钟之后,在场的连带三娘在内,都跳不动了。
此时那坤道已经一扫倦态、满面笑容。她招呼众客回座,拉了三娘过去与自己同席。
“上酒。最好的那种。”她如此向随侍的童儿吩咐。其他客人一听此言,皆起哄道“慧仙子今日是要出血啊!”那慧仙子听了笑而不言,只等琼浆送上,翻手变出一副银灿灿的酒令筹筒抛与旁边钟馗似的大汉:“金兄,今日就由你做席纠了!”
席纠一职即为行酒令的令官,私家家宴当然谁做都好,但若是交际酒席,那通常便由有牌面的饮妓出任。是故慧仙子此言一出,直引得满堂哄笑。不过那大汉倒不以为忤,高高兴兴一扬筹筒,说:“那好,酒令如军令,诸位可具要听我号令了,若有不遵者定罚无赦!”
众人大笑,纷纷应好,接着有人问道:“那金兄,今日我们要行何令呢?”
“我们一派斯文,自是动口不动手了。”大汉如此道,结果马上就有人嚷了起来:“又是律令?这不欺负我这不会作诗的吗?”
“急什么急什么,哪个说要作诗了?”大汉大手一挥,道:“那玩意垂头丧气闷得很,我亦不喜,如何会拿来作耍?我只想我们兄弟姐妹平时皆散于五湖四海,见识何其广博!今日不如就以故事为令,凡中者即讲一件自觉难得的奇闻轶事,众人若觉得好便好,若觉得不好,便要领罚,如何?”
这令倒是有趣得很,且在座各位哪个都不是寻常人,怎会没有故事?于是皆曰“甚善”,当下都搬桌挪凳地靠将过来。童儿们破开酒坛,为众人满上。
大汉既为席纠,令自从他行起。擎起玉杯满饮琥珀,他伸手从筹筒取出一签,朗声读道:“择其善者而从之——大器四十分!”
满场喧哗顿起,众人复大笑,叫嚷追问“谁最能喝来着?”“哪个酒量最好站出来!”,嬉笑扯皮了半天,一个细高个看着懒懒的年轻人被推了出来。
他撇撇嘴一副不在意的样走过来坐下,可见是认了。
童儿们都极有眼色,忙在他面前摆上了一排四只玉杯,并一一斟满。那年轻人慢条斯理拿起一杯略嗅了嗅,看神情多半是满意的,然后便仰脖一饮而尽,其后放杯、举另一杯再饮,如此往复。不一会酒杯皆空,他却面不改色。
“星君好酒量!”众人夸赞不迭,那年轻人稍露了一点得意神色,接着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其他人知道他是要开始宣讲奇闻了,连忙静了下来,齐齐地看着他。
三娘单纯,总以为这“奇闻轶事”该是有趣新奇的那种,可没想到一听之下,竟是别有一番寒意。
“这是我数月前云游到并州时遇上的事情。”
有些摇头晃脑,那年轻人徐徐开口,嗓音略沙哑却不难听:“当时我路过一个集镇,好巧不巧遇上一户人家出殡。大伙要说生死原是常事,对不对?所以开始时我也未在意。只没想到,接着却见那一整家大大小小七口人的棺材一一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