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表现出太多异常,西茜,”卢修斯在她耳边沉声说道,“是你说服我的,有些事情光凭决心没有用,是该他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了。”
纳西莎咬着嘴唇望向儿子消瘦的侧影,红着眼眶,艰难地点了点头。
十点半刚过,德拉科就拉起箱子乘扶梯下楼,往第九和第十站台之间的挡墙走去。
一秒钟后,他站在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鲜红色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停靠在轨道上,间歇的喷着蒸汽。
站台里的人不多,他在空荡荡的车厢内挑了个小隔间坐下。
同样是等待,在充满魔法的空间里还是一群麻瓜的空间里,对他而言,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德拉科的表情缓和下来,他打消了从行李箱抽出书本消遣的念头,那会令自己看上去像个拉文克劳的书呆子。
他左手支起下巴,右手无意识地转动起无名指上的家族戒指,漫无目的的眼神飘向车窗外。
陆陆续续有学生推着各式各样的行李箱穿过那堵施了魔法的墙壁,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也变得像外界麻瓜的车站那样吵闹了起来。
温和的阳光照射进来,德拉科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突然,一个幻影显形到站台上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妈妈?”他从位置上跳起来,跑出两步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那个身影旁,被她一把拉向怀中。
“德拉科……”纳西莎紧紧地拥着他,德拉科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被她放开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德拉科小声地说道。
“怎么可能,”看着身高即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德拉科,纳西莎宽慰地笑了笑,“你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开学这个重要的日子,我疯了才不会来送你。”
“维克多说你和爸爸闹矛盾了?”
“我们的事情你别管了,”纳西莎拨了德拉科一下额前淡金色的碎发,柔声说道,“妈妈只求你在学校里照顾好自己,今年我没法亲手给你做吃的了,你别再瘦下去了,不然就不好看了……”
“放心吧,妈妈,”德拉科对她展颜一笑,“你儿子我够帅了,我喝咖啡的时候路过的姑娘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呢。”
“你啊,就会说空话。”纳西莎责备地摇了摇头,拿出一个精致的、仿佛装饰品的零钱袋递给他,“把它收好了,别理你爸爸那个神经病。”
“他听到了可会伤心的,”德拉科笑着说,“家里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我让成衣店按你去年长高的尺寸重新定做了衣服,你去年做的衣服就短了一截……你的新课本和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西比都给你装好了……要是缺了什么,就写信给我,佩洛明天会飞到霍格沃茨……”
纳西莎在他耳边细细地叮嘱着,德拉科能看出她平静表情之下的伤感,他耐心地听着她絮叨这些没完没了的琐事,不时点头附和。
直到列车发出悠长的汽笛声,他才和依依不舍的纳西莎道了别。
看到纳西莎幻影显形离开了站台,德拉科收回视线,端详起这只小巧的零钱袋来。
它乍看上去很粗糙,像是手艺低劣的匠人用墨绿色的粗纱编织而成的,上面不规则地分布有无数个漆黑的孔洞,仿佛一块发霉的细孔奶酪。然而零钱袋的手感很光滑,那些孔洞实则是一颗颗覆盖的鳞片,甚至可以看到它在缓慢地张合。
龙筋编织的零钱袋,德拉科挑起细长的眉毛,他妈妈为了他的生活品质还真是煞费苦心,且不说这只价值无法估量的零钱袋本身,就连它长长的穗子上系的黑曜石都价格不菲。
德拉科唇角勾起了柔和的弧度,使得他在阳光底下看上去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又想起维克多给他的皮夹里装的一沓簇新的英镑,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维克多的“玻利阿科银行”可不会有英镑储备,他怎么得到的钞票就耐人寻味了。
但卢修斯休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收买自己,德拉科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他绝不会动摇自己的立场——除非卢修斯先道歉。
车厢摇摇晃晃地开动了,他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打算和去年一样在车上补足自己饱受摧残的睡眠。
没过一会儿,隔间门被哗的一声拉开了,拖着行李的克拉布和高尔喘着粗气站在外头,像是一堵敦厚的肉墙砌在了过道里。
见自己打扰到了德拉科的睡眠,他俩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对不起——”
“行了,赶紧进来。”德拉科瞥了他们一眼,又打了个哈欠,“安静点,我想睡觉了……”
克拉布和高尔轻手轻脚地放好行李,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局促地盯着他,德拉科只是转过头对着车窗外青蓝色的天空出神。
天空中一排排整齐的云朵仿佛洁白的田垄延伸向地平线,他望着望着,眼皮就缓缓耷拉下来。
乱糟糟的念头宛如萤火虫在他脑海里飞舞,他好像想起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思绪迷蒙间,车厢门又哗的一声被拉开了。
“谁啊——”这回德拉科有点生气了,他瞪起眼睛看向门外,潘西帕金森朝他尴尬地笑了笑。
“什么事?”他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语气中带着不耐。
“级长开会,你忘了?”潘西轻声说道。
“还真忘了……”
德拉科揉了揉眉心,每年开学前级长是得在列车上接受学生会主席的指示来着。
无聊的形式主义。
他慢吞吞地找出级长徽章别在衬衫上,带着潘西去往最前面的一节车厢。
级长在霍格沃茨城堡里享有专用车厢和浴室的特权——虽然德拉科对此没什么兴趣——学生会主席的特权则更大,单独一节列车作为男女学生会主席两个人的包厢,简直可以在车上开一个小型派对。
跟在德拉科身后的潘西目光迷恋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长袍遮掩,款式利落的衬衫和长裤将他颀长而挺拔的身姿完美地展现了出来,这使她亮晶晶的眼神中充满了斗志。
“你去年也这么困,开学前你都在通宵赶作业?”潘西用半开玩笑的语调问道。
德拉科双手插在兜里,活动了一下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摸着口袋里的魔杖和零钱袋,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假设你没有中格兰芬多的夺魂咒因此特地前来提醒我回忆起暑假里那些烦心事从而达到破坏我心情的卑劣目的——潘西?”
“什么?”潘西惊奇地说,“我只听到了格兰芬多……”
“哦,好吧,我看你就差不多是了。”
用语言打击别人一直都是他获取快乐的一个重要途径,德拉科笑了一下,瞬间感觉睡眠被搅扰的阴郁消散了不少。
走过倒数第二节级长车厢,他和潘西分别进入了男女学生会主席的包厢,德拉科是最后一个到的。
这间装潢豪华的车厢一侧立着一个吧台,十二个人围坐在吧台边,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德拉科,只听见他毫无诚意地道歉声:“不好意思,希望我没有迟到。”
德拉科扫视一周,在看到一团乱蓬蓬的红头发时故意给了他一个惊讶的表情,气得罗恩韦斯莱当即涨红了脸。
“好了,既然人齐了,我们现在开会。”男学生会主席已经换上了拉文克劳的学院袍,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而德拉科不在此列,他慵懒地靠在车厢上打着哈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脾气的拉文克劳主席没有管他,反倒是那个韦斯莱频频对他怒目而视,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
“德拉科……”升入七年级的迈尔斯凑到他身边,压着声音同他打招呼,“你在自己家也有夜游的习惯?”
德拉科重新聚焦的目光落在了他粗犷的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迈尔斯,恭喜你成功地让我现在不是很确定究竟是对你们贫乏的词汇量还是贫瘠的想象力进行嘲讽——要不你自己挑一个角度?”
“什么……”迈尔斯迷茫地说。
德拉科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我们按照往年的惯例来就可以了,你们要不要来一点雪利酒,再去执勤?”这时学生会主席亲切地对他们说道。
一见可以从这枯燥的会议中脱身,德拉科立刻接话道:“感谢您‘阳光’般慷慨的招待,但我想我对执勤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大摇大摆地退出车厢,余下的人也不好再逗留,纷纷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