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翻转,细长的鳞剑灵敏如蛇,嘶嘶吐着信子逼开她持刀的右掌,在她左肩带出一阵红雾。
羲苍倒退几步,看见他慢悠悠逼过来,剑尖划在石砌的地面发出刺耳的□□。
“可惜,你毕生的运气,已被你过早挥耗殆尽。上天无法再眷顾你——”
尾音被刀剑的撞鸣接过,在空荡荡的石室里激荡起一波一波的回音。踢翻木几也带倒了火盆,半壶的酒沿着炭星子一路浇撒过去,呲——窜起了一片更旺的火舌。
羲苍重重摔在火光里,片刻才慢慢撑起身子走出去。脱去染火的斗篷,她抬起右手抹去嘴角鲜红的血迹,双瞳黑幽幽看向对面那张渐渐因惊诧而扭曲的脸。
“不得不说,你以前也许很强悍,不过又不是左撇子,左手使剑始终不如右手来得得心应手吧?毕竟,只不过是一个不愿承认申屠一族气数早尽、一味将罪责都压负在他人身上的小鬼而已。”
“不,不可能!就算那场突袭没要你的命,也绝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恢复到这般程度——”
回应他的是呼啸的风声,和胸口一记结结实实的膝击。申屠城远远飞出去,撞倒了那面约十尺之高的木壁。
木壁背后是一堵墙,一溜悬挂的俱是死尸。那头的火把不多,只能遥遥照见个大概,从左到右,拢共十三具尸体。
石室是个天然的地窖,又在天寒地冻的季节,是以,每一具死尸都还保存得完整,每一张死人脸都能清清楚楚看见青白的五官。
除了最右侧那一具。
那显然是个女子,她异常娇弱的躯壳在这堆男尸里显得很是突兀,褴褛的绯纱仅仅遮住了她几处□□,大片裸露的肌肤覆着□□,已然是青白的死色。唯有脖颈处染着一层淡淡的胭脂色。
她没有头。
羲苍踉踉跄跄奔过去。她不肯相信,她还保留着最天真的想法,她想上前去排除那种可能!
申屠城吐出一口血沫,哈哈大笑:“怎么,让你冒死走进这座哨堡的目的不就是她吗,怎见了面反倒不敢相认了?难道还需本将牵引吗?”
他爬起来抓起墙角的火把,一把一把往前方一隅幽暗的疙瘩角扔过去。
“哈哈哈,你三番两次舍命救这妮子,怎这番与她同处一室这么久也没发觉?去吧,去吧,她可是一门心思等着你来带她回家呢!”
那是个隐蔽的疙瘩角,此刻暴露在五六把火把中,火光耀耀,映得石台上端放的那颗头那张脸一目了然。黑的头发更黑,白的小脸更白,眉间朱砂痣殷红如血。
羲苍想走过去,可是从脚底开始全身的血液都一股脑往头顶冲,她想逃,双腿却仿佛被千万颗铁钉钉死在地面。
石室气温很低,火把灼灼燃烧,一冷一热交织催出的汗珠扑簌簌滑过她面颊。一瞬间,她脸色比西墙垂挂的死尸还要灰白七分。
一种压抑到极致、翻涌到极致的巨大悲恸,从她五脏六腑、从她每一根汗毛每一条血管汹涌地翻滚到喉腔,冲破舌苔倾泄而出,却只是沙哑的、几不可闻的两个字。
“歌儿……”
申屠城趁她神志恍惚,挪到墙角扭转嵌在石缝里的机关,一面高声道:“那妮子在身下哭泣颤抖的模样,啧啧,尝过的人可都表示难遇的滋味。说实话,那一刀下去,本将还真有几分不舍。”
等外头的死卫冲进来的这段时间绝不能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何况,那张一瞬之间白下去的脸,给他添了几分盎然的趣味。
他略有遗憾地接道:“初次遇见那小妮子眼神可真干净,本将甚至一度准备拿她来诱你入网便可,那般笑得比春花还惹眼的风华,圈在府中独放也未尝不可。可惜,她太不识抬举,也太不自量力。她竟妄图用一支银簪刺杀本将,好给你绝患,哈哈哈——你说,我是该笑她蠢,还是该赞扬她勇气?”
石门打开,两具蓝衣血尸从外面摔落进来,申屠城眼中讶色还没氲开,便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