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以后身体就不好,听家里人说是所谓的胎里亏,自我记事起隔三差五感冒发烧,脸色苍白,毛发无光。父母带着我看了多少医生都不见好转。陕西的老话叫作蔫殃子,这话形容的就是一个人精气神不足,整天蔫蔫的。有个算命的给我批过一卦,说我有早夭之像,活不过20岁。那时候我对生死没有什么体悟,总觉的死不过是换了一种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罢了。
我身体羸弱,所以上学的时候常常被同学欺负。没有血色的脸颊本就是弱者的标签,受人欺负就成了家常便饭。这事情有好也有怀,好的就是我那时候除了将心思全部用在学业上,奋发读书和阅读课外书籍上以排遣寂寞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干。坏处就是我越来越离群所居沉默寡言,性格变得孤僻异常。有时候一天都不带说几句话。
你说我渴望朋友吗?我也渴望啊。可是谁愿意和一个整天被揍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人交朋友。加之自己身体不好,整天面色苍白,班上的学同学如同躲着瘟神一样的躲着我。我就好像被隔离在玻璃缸里的鱼儿一样。虽然能够看到外面世界的精彩却突破不了那层看不见的隔膜。每天早上提到上学我就如同进入地狱,我宁可躲在阁楼里面看书冥想、躲在角落里捉蛐蛐逮蚂蚁,也不愿意迎接别人那种怜悯的目光。
后来我认识了赖子。情况才慢慢的变得好转起来。
记得那时候我好像上初二。学期中期癞子作为一个插班生被转进了我们班。我依然清楚地记得癞子初到班上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头上戴着一顶军绿色的军帽,穿着一身烟灰色的外衣,紧张地站在教室的走廊里。最后等上课铃响了,癞子才被班主任拉到了讲台上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具体情节我是忘了,只记得这家伙刚到的时候也如我一样没有多少话。我心中那时候还在暗自腹诽这家伙该不是和我一样是一个闷葫芦?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竟将癞子和我排成了同桌。我心想:这下倒好,两个闷葫芦排到一起,那到时候能蹦出个屁来。谁知道这家伙竟然是个自来熟,一堂课功夫就和周围的同学全都熟悉了。
那时候我们班上有个叫赵二壮的家伙仗着自己父亲是造反派的一个头目。整天在学校里面欺男霸女。用咱陕西话就是这怂就是个二球。用现在比较流行的一个顺口溜概括一下这家伙那就是:“长安南路砍过树,秦始皇陵盗过墓。派出所里睡过觉,公安局里报过道。”这家伙活脱脱就是一个地痞流氓的样子。打架斗殴无所不做。这二世祖整日惹是生非,为此他爸被老师叫来了多好多次。可是在那个无法无天的混乱年代,加之他爸又是造反委员会的头头。老师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他。
见老师都管不了自己,赵二壮越是肆无忌惮起来,在学校里打架斗殴不说,放学后还纠集社会上的地痞无赖惹是生非。最后被派出所关了几次。他爸也是可着劲惯着这家伙,进去了就花点钱赎出来。
按理说这从派出所里进进出出了几个来回。是个人在咱强大的无产阶级改造下也该学点好了吧。可这赵二壮反而将进局子当成了光荣。这娃也不知道在里面受了什么教育,出来以后竟然学会了欺生。所有新来的男同学无一例外都要被这家伙祸害一番。癞子刚来时,这家伙就把目光打打到了癞子头上。当时在教室里面当着众多同学的面儿,将癞子好好的收拾了一顿。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抹了一把鼻子上的鼻血,狠狠的瞪着赵二壮,也没有说什么狠话,一屁股就坐在了座位上。我见癞子鼻孔往外冒血,就递给他一张手纸,那家伙连个谢字都没有。拿着手纸就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
赵二壮看得真切,知道这小子心里不服。狠狠的扬言道:“老子就是专治各种不服。”
那天放学恰巧我正和癞子一起回家,还没走出门口,就见到赵二壮和一帮混混挡在了校门口,明显要找癞子的不是。
我心里紧张不已说道:“张莱阳,咱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给这赵二壮服个软,这是说不定就过去了。”
癞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道:“放屁,老子打生下来就没有服过软,你等我一下,待会咱一起回家。”说着这家伙转身就不见身影。
我心道:“这家伙该不是见对方势大,又抹不开面儿,在我面前撂狠话,自己却悄没声地溜了?”
我正在考虑还等不等着家伙的时候,这家伙转身又跑了回来。
“走呗,咱去会会这混世魔王。老子不发威还当俺是病猫呢!”说着癞子来了一个潇洒的甩头发的动作。
我心说:“你小子头发理的都像秃瓢了,还甩个什么劲啊!”
学校边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赵二壮拿着皮带在手中轻轻地拍着。旁边围着七八个社会青年,皆是一脸不屑地盯着我和癞子。赵二壮开口道:“你今天那一顿打,皮好像还没疏松舒坦,你这碎崽娃子还敢用眼睛瞪老子,明天要把你不收拾服帖了,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癞子也是面色阴沉道:“你叫赵二壮是吧!你碎怂别在这废话,有种咱就干上一场,单挑还是群殴你说了算。今个谁要是认怂,谁他妈就不是妈生的!”
“嘿,你小子还是个刺头啊。”说着话,赵二壮就向癞子走了过来。
我心里紧张不已。心想:这家伙该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对方七八个人,咱只有俩人,还群殴?到时候还不被人揍成一堆浆糊。”
癞子也不言语,只将肩膀上挎着的书包取了下来,拎在手里,就那么大马金刀地站在那里,古井无波的盯着赵庄一伙人。
我正想着,就见那赵二壮走上前来,突然抡起带着铁扣的皮带向癞子劈头盖脸地抽来。癞子扭头斜退半步堪堪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