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苏知县这一招还真是掐住了众人的七寸,廉清风不得不感慨一句:后生可畏。
恰在这时,罗典史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众人赶紧上前问道:“怎么样,可将苏知县劝住?”
罗桢摇头叹气道:“唉,苏知县已将行李打包好,带着夫人、随从都已经收拾妥当,就等马车备好,便要出门。”
“啊?”施大员急道,“那我们快去门口拦着,千万不能让苏知县走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罗桢一把拉住他,又道:“我已暗嘱那马夫稍微拖延一二,总还能拖个一时半刻。”
“哦,那就好。”章士吉长吁了一口气,轻拍着胸口道,“那罗典史有没有与苏知县讲,我们愿意领命,处置那吴经业……”
罗桢又一叹:“讲了,可是苏知县已然气愤至极,完全听不进去。”
“那该如何是好?”章士吉顿足哀叹。
“我们还是当面去挽留苏知县吧,只要能让苏知县暂息怒火,什么都好商量。”施大员焦躁道,当先便要出门。
众人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这关乎身家性命的事,谁都无法冷静去思考。
“回来。”廉清风喊了一声,见众人都回头不解地看他,只得无奈道,“即便我等要妥协,也不能这么去。你们这一窝蜂地跑去,那不是妥协,那是投降。”
众人随即醒悟过来,问道:“那以廉主簿之见,该当怎样?”
廉清风道:“这样,烦劳罗典史再去一趟,就说我等愿意领命,重打那吴经业二十大板。此外,还可以革去吴经业典吏的职位,以示知县权威不可侮。”
罗桢点点头,又往后宅跑了一趟,旋即回来,颓丧道:“苏知县依然不听。”
“唔……”廉清风眉头紧皱,额头的褶皱层层叠叠,又道:“罗典史再去一趟,就说我等全衙官吏罚俸一月,向知县赔罪,以示惩戒。”
罗桢又一次去而复回,叹道:“苏知县毫不理会,已经派随从去外面的车马行雇车。”
廉清风一听,不由微怒:“我等已经很有诚意了,他还想怎样?”
罗桢轻咳了一声,迟疑道:“不过……”
“不过什么?”
罗桢说道:“不过,苏知县身边的凌师爷倒是被我说动。那凌师爷对我说,苏知县性子倔,希望我们能再拿出一点诚意,这样他才好帮着我们一起劝。”
“还要拿出诚意?”廉清风气笑了,问道,“他有没有说还想要什么?”
罗桢垂首道:“凌师爷说,之前刑房王司吏因为‘假知县案’下狱问罪,空出来了刑房司吏的职位。现在吴经业又要被革职,吏房典吏的职位又出缺。这两个职位……”
说到这,罗桢不再说下去,而是抬头瞟了廉清风一眼。
廉清风哂笑道:“这苏知县好大的胃口啊。”
堂上众人哄然议论起来,这六房的职位原本都是他们八大家的囊中之物,虽然各家也有争斗,但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现在要将两个重要职位割让出去,这让他们心里不太能接受。
“苏知县初来乍到,在青阳县又不认识什么人。这两个职位即便给他,他又能委任谁呢?”章士吉疑惑地说道。
“对呀,那苏知县还能自己兼任这两个职位不成?”施大员附和道。
廉清风眼皮一抬,也向罗桢问道:“那凌师爷有没有说,准备委任谁来担任这两个职位?”
罗桢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犹如透明的两个小吏,说道:“凌师爷说,刑房书办陈玮忠心任事,勤勉有加,可以担任刑房司吏。吏房书手陶然,勤恳实干,恪尽职守,可以担任吏房典吏。”
“陈玮、陶然?”廉清风嘴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有点耳熟,记不起来是谁。
他记不起来,自然有别人记得。
只听有人高声说道:“陈玮、陶然?不就是今日的直堂吏和直印吏吗?”
“什么?他们今日第一次见到苏知县,就已经卖身投靠了?这两个狗娘养的叛徒!”
一时间,大堂内众人一窝蜂地围向陈玮、陶然两人,喊打喊杀地骂了一阵。
“叛徒”、“狗娘养的”这两个词不断地从他们的嘴里喷出。
陈玮、陶然又喜又惊,喜的当然是得到了大老爷的赏识;惊的则是从此要被县衙一众胥隶视为叛徒,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众人骂了一阵,犹不过瘾,不知是谁带头,一脚踹到了陈玮身上,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谩骂立时演变成围殴。
“好了。”廉清风轻喝一声,制止了他们,“都是朝廷官吏,像什么话?”
众人停手之后,又呼喝道:“那两个职位决不能给,不能便宜了两个叛徒。”
“不错,我们可以向苏知县低头,但决不能姑息这两个叛徒。”
众人正吵吵闹闹间,忽有一门子慌忙来报:“大老爷的车驾已经到了县衙门口了。”
“啊?”众人一惊,口不择言地喊道,“快,罗典史,苏知县的条件我们全都答应,务必使苏知县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