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东西,化好精致的妆,一头乌黑顺直没经历任何化学试剂漂洗的秀发高高挽起,穿上十厘米的一字带高跟鞋,一身纯黑一字肩包臀连衣裙,背上亮闪闪的梨花白小包,杨梅出门了。白色的奥迪离高档别墅越来越远。
“早上好大叔!”刚进医院正门的杨梅,日常和医院的门卫大叔,保安大叔问好。
“早上好!”门卫大叔和保安大叔异口同声回复问候,两人对视一笑,笑得十分可爱。
“早上好阿姨!”换好白大褂的杨梅进入办公室,见到保洁阿姨,主动让开位子并把椅子搬开,方便阿姨打扫,又随手从办公桌的柜子下拿出两颗巧克力给阿姨。阿姨甚是开心,连声说谢谢,她在医院做保洁也有三四个年头了,每次她打扫哪个地方,从来没人像杨梅这样,温和而没有架子,懂得尊重,对所有人都那么的礼貌。单是她打扫杨梅位置的这一年里,吃了她好多巧克力,每次她不想要感觉十分不好意思时,杨梅总是拉住她那双会布满老茧,甚至有些脏兮兮的双手,温柔地说:“没事儿,阿姨您拿着吧。每次看到您,我就想起我的妈妈,我喜欢您那!”
“杨主任早上好!”例行查看下属工作,小护士、实习医生们纷纷主动和杨梅打招呼,大家都很喜欢这位看起来高冷,然而相处起来其实非常亲和有趣,又特别好看的领导。
“早上好!”杨梅端庄笑,点头回应。
“杨主任在吗?”一位脸部沟壑纵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的大叔,拿着锦旗在办公室门口敲门,大叔后面跟着一位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年龄约莫七岁的小男孩。他们是特地过来感谢杨梅的。
“杨主任啊,我们真的发自内心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助筹款,医术高超,我这儿子就……”大叔情难自控,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他用手腕蹭掉眼角泪水,推了推站在一旁木楞的儿子,催促道:“柱子,快,跪下给杨主任磕头!感谢杨主任的大恩大德!”
杨梅急忙拉住了柱子,又把大叔包的红包揣回了大叔口袋里,说:“没事儿,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红包您带回去,给柱子买点好吃的补一补。锦旗呢,我就收下了,‘医德高尚暖人心,医术精湛传四方’!哎呀,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不不,杨主任,您就是这样!您简直就是华佗再世,当代白求恩!”大叔慷慨激昂地夸赞,整个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大叔自己也乐呵呵。
同是泌尿外科办公室里的,实习医生花慕雨,忍不住发声 :“杨主任,您简直是我们的楷模!我们都要像您学习!”
“好的,那你们要好好加油啊!我这儿的锦旗都快挂不下呢!”杨梅笑道。
赞美和夸奖,自打杨梅上五年级时就不停地收到,和她相处过的每一位人,同学、老师、舍友、同事、路人甲乙丙,纷纷对她赞不绝口,从来没有谁说过她一个不好。上大学那会儿,她是众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尽管如此,更为难得的是,她还总是能保持一颗不骄不躁的心,不断学习,努力充实自己。进入A市著名的康名医院两年,她已经凭借自己实力当上的主任,并且是专家会诊。
表面风光无比,常被别人说是人生赢家,可是每当深夜降临时,那一份来自内心深处的孤独无助和骇然总会黯然袭来,这痛苦的时刻大概也只有自己知道,并且也永远只有自己能体会,那是相比较林青宥自觉爬上她床而言,真正让她午夜梦回的伤痛。她从来不说,也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只言片语。
谁说四岁没有记忆?也许大多数人是因为四岁时都在家人的保护中度过,在一群人爱的包容下成长,没有经历过非常特别的事,因而对年幼时的记忆一无所知。然而对杨梅来说,四岁那年以后的记忆,仿佛每一天都记忆犹新。
那场地震来的太突然,她永远也忘不了墙壁坍塌时,母亲用那瘦弱却伟大的身躯,为她建立起生命的壁垒;她永远也忘不了全身都是鲜血的母亲,对她微笑着说:“好好活着”;她永远也忘不了母亲的笑容渐渐暗淡,身体逐渐冰冷,然而生命的壁垒依旧巍然不倒……她更忘不了,在医院里几乎毫发无伤的她,听到消防员汇报,说:“无人生还。”
她最亲最爱的弟弟,父亲,母亲……
她从不敢去想这些事,然而每到深夜时,她从不能安稳入睡,母亲临别的那一幕,总是在梦中出现。从四岁到今年的二十五岁,二十一年过来了,她几乎没有哭过,也许泪水都在四岁那年生日的一天,都哭完了,也许泪水都在午夜梦回时,伴着梦境,湿透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