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狂躁的撕扯着芦苇花般的大雪,然而没有什么用,大雪越撕越多。
金钩马场,听着外头响起木屐踩在雪地的咔咔声,为了节省时间,王悦迅速穿上保暖的大氅,打开了马棚的门,牵着马走出去。
清河穿着貂皮大钟,大钟的帽子和肩膀上的雪堆得有手指那么厚了,为了防寒、把雪吸到鼻子里,她还在口鼻上蒙着一块布,可谓是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还被大钟上的帽子遮拦了。
她在鞋子外头套着一双鞋底有锯齿的木屐防滑,身材立刻高挑起来,比王悦还高半个头。
她递过来一个油纸包裹的卷轴,低声道:“都办好了,你快去送往朝歌。”
王悦是细心的人,他打开卷轴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重新装好,放进怀中。
她将藏在大钟里的包袱拿出来,递给王悦,“这是铜骆街上的王记胡饼店的髓饼,路上吃。”
王悦接过,塞进马背上行囊里。
“我要回宫了。”她刚刚转身,王悦立马扑过去,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穿过她的双臂,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拖行到了马棚。
她奋力挣扎,套在靴子外头的木屐都甩飞了,深深陷进雪里。
“你最近太反常,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直觉你要铤而走险,你又那么固执不听劝,所以必须要把你强行送出洛阳城,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尽全力营救太上皇和太后。”
王悦压住她的上半身,拿出一包药粉,扯下她蒙面的布,正要灌进去,药包蓦地停在半空,“是你?你怎么穿着清河的衣服?”
居然是荀灌。
王悦赶紧起来,“清河人呢?”
“哈,吓你一跳!”荀灌从满是干草的地上爬起来,“琅琊王氏的麒麟子会使出下蒙汗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王悦。可惜清河早有所料,和我暗自约定在王记胡饼店门口见面,和我互换衣服,要我把太上皇的诏书转交给你。”
除了诏书,清河还买了一包髓饼相赠。
王悦又气又怒,“胡闹!你会害死她的!”
荀灌打开栅栏,牵出自己的坐骑,熟练的把马鞍系在马背上,捆扎严实,“你们男人总是自以为是,觉得女人无用,想操控一切,觉得自己的安排是才是最好的。你小瞧了清河,也高看了自己。清河有她自己的安排,身为公主,勇于承担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有什么不对?”
准备完毕,荀灌将风松剑绑在腰间,捡起地上的布,重新蒙住口鼻,“我跟你一起去,齐王司马冏知道你是琅琊王氏麒麟子,应该也知道我这个荀家灌娘。正如你所说,我们的家族都在观望,但是齐王不知道,他认为我们两个可以代表家族态度,琅琊王氏和颍川荀氏加在一起够分量吧,再加上太上皇的诏书,如此,齐王方能放手一搏,冒雪赶到洛阳,建始帝措手不及,必定弃城逃跑,金墉城的太上皇和太后才有一线生机。”
荀灌认识清河还不到一个月,王悦难以置信:“你明白自己的行为是背叛家族吗?事情一旦戳穿,你可曾想过家族暴怒的后果?”
荀灌反问:“你不是也一样吗?我和家族观望的想法不一样,如果有办法可以迅速结束这场内乱,为何非要拖到诸王相斗,血流成河,民不聊生?我觉得我的想法是对的,那就去做便是了。为什么面对家族的想法只有顺从这一条路可以走?我偏要选择改变!”
荀灌飞身上马,“我们一起去朝歌!”
寒风刺骨,王悦和荀灌少年意气,热血沸腾,顶着风雪拍马出城。
出了城门,王悦想起了什么,问:“你去朝歌,清河知道吗?”
荀灌骑马也要抢在王悦前面,拍马笑道:“她当然不晓得,哈,吓她一跳!”
离生日还有十天。
清河紧急秘密约见曾外祖父孙丞相,见面地点是河东公主府。
清河深深吸一口寒气,压抑自己的焦虑,孙秀匆匆赶来,“公主找我有何事?”
此时清河很想将司马冏的讨伐檄文糊孙秀一脸,质问他为何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要蒙蔽她。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让孙秀这只老狐狸知道她已经王悦那里得到真相,更不能让孙秀知道父亲已经写了亲笔诏书、王悦要将诏书送到齐王司马冏手里。
清河说道:“我的生日将至,但是我并没有看到皇宫的中领军将领有任何变动,依然是皇帝的二儿子济阳王司马馥掌控中领军。”
洛阳城的禁军分两种,守卫皇宫、负责皇宫安全的叫做中领军,守卫洛阳城的叫做中护军。
两万中领军都会是皇帝的嫡系心腹,目前四万中护军掌握在孙丞相手中,这其中就包括城中之城金墉城的防护,所以孙会这个无用的纨绔能够空降金墉城,建始帝不能把孙会调出来。
中领军和中护军泾渭分明,处于微妙的对持状态,这就是为何建始帝明明和孙丞相不和,却不能把孙秀撤职的原因——孙秀被逼急了,完全有能力起兵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