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明光殿尚点着灯,殿内人影走动,从窗户映出拉长的身影。
明九朝那边坐着的薛显看了眼,见薛显面无表情,手里还拿着笔专注手中信件的样子,暗暗叹气。
前日在永安侯府还挺高兴的,怎么突然又转了性子,看着像是——
不太高兴。
自从回宫后,薛显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少,连提到殷珩时也难得露出高兴的样子,更别说现在,宫里上下都传出了‘废太子’的小道消息。
废太子?殷珩一日不死,这太子之位就不可能易主,那些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妄议朝政。
走到灯前,明九拿起旁边放着的银针,摘下灯罩,轻轻挑了一下耷拉着的灯芯,刚才还飘忽不定的火焰顿时直直的向上燃着。
门口传来‘吱——’一声,明九抬眼看去,不由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薛显。
怎么会是他?
“臣大理寺少卿段歌,叩见太子殿下。”
邢风朝薛显点点头,走至一边,看着明九:“时辰有些晚,你去厨房吩咐一声。”
“知道。”明九放下手里的东西,低着头从一旁走开,临出门时,扫了眼已经起身的段歌——大理寺,看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明九跨过门槛,转身关门的瞬间,发现薛显脸上有了久违的笑。
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吹得殿外的树叶沙沙响,明九缩了一下脖子,拢紧身上衣服,摇头失笑——那位大理寺的王寺卿可要倒大霉了。
放下笔,薛显抬头看向段歌,不觉挑眉道:“我记得,严长卿和你关系不错,他父亲,也就是严老尚书曾对你有恩。”
“是。”
闻言薛显起身,从桌后走到段歌面前,眼梢微微上挑:“听闻严令一案,已经结案,并无蹊跷之处,是大理寺经手。”
段歌直视薛显看来的眼神,他知道,薛显这人心思缜密,说的话向来都是有目的性,但凡从他嘴里说的话,小心提防着有陷阱定然不会有错。
严令的死讯传来时,严长卿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得空了能回乡一趟,毕竟严令回去的时候他正忙,只把人送出城后就再没见过严令。
谁知道城门一别成了永别,如今王通居然还想把金沙关战败的事情算在严令身上,严长卿怎么还可能还坐视不理。
人死不能复生,可也不能成了背负责任的人。
“这两日朝上的消息想必你也了解,有人想要为了金沙关的事情翻案,想要重提金沙关增援一事,是谁想要这么做,你我心知肚明。”
“殿下,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可能是永安侯府?如今还在世上的人,只有殷珩参加了当初的金沙关一战,他想要重回朝堂,这不就是他们的目的。”段歌直言不讳:“为什么殿下相信不是殷珩做的。”
薛显闻言,脸上表情变了变,随即笑道:“要是他真想这么做,那一定做得你怀疑不到他头上。”
“殿下是有恻隐之心?”
“那你呢?”薛显走至一边坐下,看向邢风:“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那个狱卒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想要抓住王通的把柄,可不止是这点东西就能扳倒他。”
伸手拿过茶碗,薛显垂眸,把面上浮着的一层茶叶吹开,倒也不着急。
他现在是个‘闲人’,得有一点闲人的样子,不管是朝廷的事还是殷珩的事,都不能表现得太急切。
“殿下要的东西,属下已经全部查到。”
“送往户部,还有御史台。”薛显勾起唇角,笑着抬眼看向站着的段歌,其实段歌年纪只是比殷珩大一岁,可看上去倒是比殷珩老成许多:“想不想要大理寺卿的位置?替严令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