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她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往里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破碎痛苦的□□从里面传来。
宋衍的声音就在这断断续续的□□声中传来,不带任何一丝怜悯。
“像你这样的巧匠最引以为傲的应该是这双手了吧?你要是不招,那我有的是办法慢慢折腾你这双手。”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萧挽澜听得心惊,她走的近了,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刑椅上绑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宋衍居然将一根削得极为尖锐的竹篾子插进了那人的指甲缝里。那人一头的冷汗,牙关紧咬,额上和脖颈上的血脉鼓起,像是痛苦到了极致,最后连喊都喊不出声了。
常言道十指连心,这种刑讯哪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萧挽澜看的心惊胆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宋衍好像早就知道她来了,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又拿起一根竹篾子,头也没回地说:“公主稍后片刻,微臣很快就好。”
萧挽澜这才明白宋衍是故意让她过来瞧见这个场面的。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折磨人的法子,那个人眼看着就要疼得昏死过去,宋衍却依旧没有停手。
一根、两根、三根……
直到最后,那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宋衍才冷冷笑了一下,同顾疏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他转过身来,朝萧挽澜走过来。
萧挽澜的目光从他沾满血迹的双手移到他唇角那丝若有似无的笑上,更觉脊背一阵阵发寒。
前世能官拜尚书令的宋衍,必定也是双手沾满了血腥才能走到那个位置。她还没天真到认为他真的像外表看起来这样温良儒雅。
可真的亲眼所见……萧挽澜还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宋衍觉得萧挽澜看自己的目光都在颤抖。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真的吓得不轻……
他反倒是笑了一下,绕过她走到一旁盛了清水的面盆前,将手给洗干净了,用巾帕擦了擦,这才开口问她。
“我不会是个好老师,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拜我做西席么?”
他将巾帕随手搭在面盆上,缓步走到萧挽澜面前,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这只手刚刚还对人动刑,沾了血……
萧挽澜看着宋衍的动作,心口怦怦直跳,不由得偏过头避了避。
宋衍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唇角的笑容却愈发明显,从萧挽澜发鬓间拾了一片泛黄的枯叶下来。
刑房外有两棵的梧桐,正是落叶的时候,大概是刚才过来的时沾上的。
“躲什么?”
宋衍瞧着她笑了笑,将那片枯叶在指尖悠悠的转着,徐徐道:“长公主这样害怕微臣,微臣可没办法教导的,您还是另请高明罢。”
萧挽澜勉强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口气,辩解道:“我并没想躲……我只是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那这事还是等您接受了再说罢。微臣大抵就是这样的人,您今日所见已经算是没下重手了。”
宋衍唇角依旧噙笑,朝萧挽澜拱了拱手,从容不迫道:“微臣还有公务要忙,就先告辞了。”
不等萧挽澜回话,他已经越过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萧挽澜都来不及细想,下意识转身就要去追。
然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疏却在这时出声叫住了她。
“公主稍等,微臣这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
萧挽澜足下微顿,转过身来去看从晦暗不明的光线里走过来的顾疏。
她以为是那半璧玉佩,没想到他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金簪来。
东西倒是她的,可并不是那么要紧的物什。
萧挽澜怕这一耽搁宋衍就走了,蹙眉不耐地劈手夺过,又想到之前顾疏因此这支簪子而怀疑她的事,半句话也不想同他多说,转身匆匆朝刑房外奔去。
顾疏看着萧挽澜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愠怒。
这支簪子他特意放在身上,想着有机会还给她。
可刚才宋衍在时,她甚至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她要拜师,京中名师大儒这么多,怎么轮也轮不到宋衍头上!她为何偏偏要选宋衍?
顾疏还记得当年萧挽澜缠着自己,说要学骑术的模样。
那时的萧挽澜不过十一岁,还是一团孩子气,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说:“我想学骑马,你能教教我吗?父皇都夸赞你骑射是京中最好的……”
顾疏并不想和这位骄纵的长公主走得太近,随口敷衍道:“宫中有一等一的马术师父。再说好马性烈挑主人,公主贵为千金之躯,要是您同微臣学骑术受伤了,微臣也担待不起。”
他都这样说了,以为萧挽澜会就此作罢。
没想到她却只听了后面一句,没过几天就再次将他堵在了宫门口,献宝似的地说:“阿岚说他的马场里有很多小马驹,都温顺极了,不会伤人的,他还说要挑几匹最好给我。我和你学骑术,一定不让自己受伤,你不用担心的……”
萧挽澜的这些把戏,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难怪她会这么快同意另择驸马……她这是什么时候看上宋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