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已经不早了,按照顾夫人那个惦念女儿的性格,估计已经是离席回了府上,虞筝此时也差不多该回去,她看了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匪行云,到底还是把压在身上半天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匪公子,您到底是出来做什么?”
贵为天子,跑出来微服私访访到了臣子家里也就罢了,偏还找上了宰相小姐,跟着打架绑票不说,还一副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难不成,是好日子过多了的怪癖?
倒也没有在让虞筝猜下去,匪行云垂眸笑笑,“我只是出来看看这盛世,看看这里的人和景色罢了。”
他的声音当中带有了些许落寞,这里是皇城,是天子脚下的一隅之地,可也是囚笼的外围,是禁锢着身体的栅栏,是缠住手脚钉死了一颗心的铁索。
“不想说的话,就不必说了。”
虞筝没在理会他,迈开步子就离开了尚萦着一阵古怪的味道的后院,匪行云连忙的跟上,一脸嬉笑的问:“万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骗你的?”
这人原本是有点古怪,现在更多了些讨厌来,虞筝加快了脚步想跟他拉开距离,奈何玄衣男人个高腿长,铆足力气额头见了汗,身侧人也还是一派的轻松写意。
白费了力气,前方一间门脸不大的青楼门口又停了一顶通红的婚轿,周边零零散散站了不少围观的女子龟公,都在好奇的向着青楼里面张望。路被拦住,耳边又有不少窃窃私语和闹腾的声响,虞筝想绕路离开,手腕忽的被铁钳似的大手抓住,都不等她做出反应来,已经被拉进了侧边的小巷子里。
“你...”
“嘘。”
食指点在薄唇中央,匪行云向着侧边示意,虞筝望过去,只见墙上有扇不大的窗户,半关不关的状态,从缝隙里正巧能看到内部的景象。
所以,这皇上还有偷听墙角的爱好?
她一脸的莫名,奈何身边人不打算离开,钳制住的手腕的力道也同样没有松缓的意思,虞筝叹了口气,只能是凑近了窗子,眯起眼顺着缝隙看了过去,
正是午时过半,距离青楼开门的时间最少间隔了三个时辰,少了闹腾的人气和靡靡之音,只坐了两个女人的一楼大堂显着无比空档。那两个女子,一老一少,老的浅紫色大花缎料衣裳,未施粉黛,蜡黄的面上皱纹密布;少的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大红嫁衣在身,却面如考妣,手捏绣了对鸳鸯的盖头,两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前方。
此时,老妇正围在嫁娘的身侧,絮絮叨叨的念:“我说秀姑娘哎,怎么临临的上轿子,你给我玩反悔这一招啊。那赵老爷对你还不够好吗?虽然他年纪大了点,但是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你见过咱们这条街上几个能做轿子出去的?”
“可他有七个老婆了。”一袭嫁衣的姑娘喃喃自语,仿是着了魔似的,两眼里皆失去了焦距,“我嫁过去,就是第八个。”
“第八个怎么了?那也是赵老爷的八房,总比在这里让人随便糟蹋好吧?我说姑娘哎,你年纪还小不懂事,等你长大点就明白嫁过去是多好的事情了,有赵老爷宠着你,什么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会缺?到时候再生下个儿子,你的地位不就稳固了!”
都要说破了嘴皮子,嫁娘依旧是呆愣愣的坐在板凳上,门外传来了轿夫的催促声,老妇连忙扯着嗓门回了句,转身过来加快了语速又劝:
“姑娘,我哪里会骗你不成,趁着赵老爷对你实心实意,抓紧过了门才是正经事,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与其拖拉惹的那家人不快,倒不如干脆了点,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老妇说着,伸手就要扯她手里的盖头,不过嫁娘攥的很紧,被力道一带,她像是猛然惊醒似的,可老妇却并不想要在继续的拖下去,强迫的拽出了盖头,随手磨平了被捏出的褶皱,瞅着平整了,不由分说的盖在了她的头上。
“新娘子出来喽!”
拖长了嗓子,老妇的脸上扬起轻快的笑意,皱纹被堆积到了眼角唇边,看起来越发的苍老可怖。
她搀着新娘子的手臂,像是引领,又仿佛是无言的催促。
在踏出那扇门前,一阵清风吹过,掀起了新娘子头上的鸳鸯盖头,在一片的血雾当中,虞筝看到在那白皙的侧脸上,悬着一滴亮的晃眼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