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我,便把车窗开的更大了一点,风却逐渐变小了,雨水也不再落进来,我转脸望着窗外,舷窗又被模糊了,我轻轻擦拭,车辆原来已经驶离了高架路。
我常走这条路,我知道再过个几分钟,我就能下车回家了。
车辆缓缓停靠在车站,车门哗的一下打开,空洞的风忽然席卷进来,我听见有人滋的一声倒抽一口气。车内已经没什么人了,我和他不费力的下了车,撑开伞,走在那条必经的道路上。
雨水不似之前那番大了,平坦的马路上也看不见五十米以外的地方,高耸的楼房像是囚牢的城墙,把自由牢牢禁锢在彼岸。
我低下头,这雨好像下了很久,这里良好的排水也阻止不了地面径流的出现,我偶尔调皮的跳出伞外,挑战自己般的跨越一条又一条几米宽的水洼。他跟在我后面,我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就知道他在笑着漫步在雨里。这画面好像我们独自走在下了雨的深林里面,脚下的柏油路变成了铺着腐朽树叶的林径,雨水轻柔落在地面上,不发出一点声响,目的地仿佛变成了摩洛哥似的白墙矮房。我停在那栋楼前,抬头却看不见顶端,他把伞收起来,低声在我身边说。
“回去吧。”
我说好,便和他一起走进了那条通往电梯的大理石道路。这楼房一层是个大厅,虽然不知是什么用途,但角落摆着桌椅书架,像是个休息厅的样子,可却从没有人用过。
电梯缓上八楼,我进了房间,阳台没关导致雨水流到了客厅里,我揉揉脑袋,把窗户关上,先去洗了个澡,而后清理完地面后就一头扎进了宽软的沙发里面。
茶几上还摆着一套茶具,一桶红色的茶罐放在茶几的最中央,这应该是父亲留给我的。我破天荒的想泡一壶热茶,于是烧了热水,把一撮茶叶浸泡到茶壶里面。碎花茶壶看起来很厚重,可提起来却觉得很轻,好像里面是镂空的一样。我没用茶盅,只从碗橱里拿来了一只常用的玻璃杯,茶水缓慢落进杯子里面。我小心尝了一口,一如记忆般的苦涩。我咳嗽起来,可却浑身发暖,雨天喝热茶格外的沁心透脾。我重重呼出一口气,放下茶杯后转头又扎进了沙发里。
钟表一时一刻的走着,机器指针每走一格都要发出一声平时不会注意到的声音。我在夜晚里突然听见它,于是慢慢的睁开眼,茶水早就凉透了,窗外又瓢泼下起大雨,我隔着窗子也能听见那震撼的雨水合奏,我睁大眼睛盯着不可能看见的钟表,极力的想要看清模糊钟表的时间,可一切都是徒劳。我没开灯,就着外面稀薄的光线,慢慢走进了卧室。客厅有点冷,我想起怕冷的楼下住客,不免的担心起他的现状来,他是否也睡在沙发上呢?是否如我一般恰好的醒来去了卧室盖上被子呢?我一这么想起来,就没办法止住了。我想下楼敲敲他的门,却又觉得我的念头毫无根据。最终,无论如何,我也无法迈开脚步。压抑的情绪要得到释怀,我猛地推开窗,几乎可以听见窗框承受不住的哀鸣,和澎拜的雨音一起,我极大声的呐喊起来,这声音隐没在雨水之中,散在朦胧的夜海之中,我竟奢望起他能够听见,但楼下毫无声响,只有不断的雨水砸在路灯的光晕之中。我喊到脑子发晕,便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蓬松的床上。我缓缓的笑了起来,并为刚睡醒时的莫名念头感到好笑。我抱住安放在床头的灰色兔子,半卧在床上睡着了。
窗帘缓慢的摇着,我醒来看见它的舞动,再转念一想,昨夜我是关好了窗户的。摆放在角落的几乎被我忘记的落地扇慢慢的转动着。我起身,不知为何,我忽然想下楼见一见他。时钟停在六点一刻,这时候天还很黑,窗外几乎和晚上一样。不知他有没有睡醒,这样贸然打断他的休眠似乎有些不妥,可实在想去看看。我这样来回想着,只听有人轻叩着玄关的门,那门是合金中空的,敲上去有着咚咚的脆响。我连忙起来去开门,昨夜我换衣服时穿的是平时出门的装束,虽然有些凌乱,却也不到见不得人的地步。
我开了门,他顶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面前,手里还提着一袋煎饺和两盒豆浆。
“我能进去吗?这是早餐。”他把手里的袋子在我面前扬了扬。
我点头说可以,便为他让开路,他有些拘谨,仿佛是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我觉得有点有趣,便轻着步子跟在他一步以后。他首先四处张望了一下,又是咳嗽一声,好像在测试有没有别人在这里,最后,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的一角,同时正坐着望向我。
“你也一个人住啊。”他这样说。
“我家人不常来着。”
他想了想说,“一周来几次?”
“一年也没几次,倒是最近刚回来过一次,不过几个月前就走了。”
“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