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警队出来时已是下午3点10分了，春末灰败的风裹夹夏初躁动的雨卷起路边动物的尸臭气劈头盖脸扑来，付青青猛噎了一下不由大口吸气。被许先锋的发小公安局的小秦生拉硬拽拖向私家车直奔医院。

脑袋充血似的大，一切又像一场梦。

身体里全是灰风烂雨味。涨得十分难受。打开车窗使劲咳嗽，想奋力咳出来，直到咳出了粉红色腥味液体，才知道一切都是徒劳。这小儿科的把戏她付青青居然中套了，真是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虽然知道小秦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她还是再三行誓叮嘱，不要向任何人泄露。在这节骨眼上，让那些添油加醋的想象力通通见鬼去吧，她才不要被人视作白痴否定她的工作能力呢。护士长竞争非常激烈的好吧。她一直有个梦想：把全新的护理理念落实到工作中。带领科室护士创造一个新型的工作模式。私下，她领着紫雪悄悄实践了两个月。虽然只执行了部分，效果不错。关键是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付青青之前在省城最大医院工作过四年，曾在国外一家有名的医学杂志上看到了一篇关于人力与工作模式的解析，当时她以独特的讲解方式吸引了那位以挑剔出名的大内科护士长，那是她作为护士新人三个月一轮转科室的第三站，她们立刻组织人员讨论分析总结归纳了一套适合自己科室的工作模式，并且得到了医院护理部的认可，试用到科室。付青青因此被强留在了省医大内科。

大县是几个省的交汇点，三不管的地方。医疗及管理落伍自不必说。以现在县医院大内科这位老护士长的墨守成规是不允许这种模式萌芽的。只有自己当上了护士长，才能带领科室的姐妹踏进一个科学的实用的工作领域。并且要向全院分享这一领域带来的福利。有梦想就有行动，付青青积极参加了县医院史无先例的护士长竞选。经过层层筛选，进入到最后一个确定护士长人选的程序。她不要因为这件事毁掉自己的所有努力。说不定会天长日久成为别人的诟病、笑柄。相信这也是大内科辛主任不愿意看到的。辛主任非常欣赏付青青广泛的业务能力和紧追时代的的认知感及对工作高责高慎的态度。为此，早已敲定她做下一任护士长。老护士长也认可她，只是不敢放开手脚让她大干，她要在自己的任内安稳退休。

急诊科抢救室设计非常开放，透过一大扇玻璃窗付青青瞅见背后十指相扣的大小手，拐进屋里，映入瞳孔的是婆婆和许先锋焦急不堪的脸，白娘子老护士长主任，还有来回穿行的急诊科医生护士......

付青青做梦也想不到，平时身体还算可以的爸爸居然躺倒急诊科的抢救间里，脸上盖满加压吸氧面罩。随着一阵心电监护仪刺耳的声音排山倒海冲出来，她的心脏被一只利爪“腾”地揪出来，身体软面条一样摊了下去。

清醒过来时，许先锋抱紧她，白娘子老护士长几个人拥着她来到爸爸跟前，

急诊科张主任说，青青，给爸爸最后告别吧。

怎么会啊怎么会？

如堕梦里的付青青聚力直起脖颈。爸爸脸上的面罩已经移去了。整张脸如同雪白的床单，微微睁开的眼成了脸上唯一的颜色。一吸三滞，喉结上浸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左手颤抖着如同疾风里的枯草一点一点抬起，落下，又抬起，白娘子眼疾手快将爸爸的两只手轻放胸前。他又喘息了一会儿，随着脖颈下面的深坑艰难上浮，脸上肌肉一块一块的收紧，左手终于抬起来离开胸部猛向付青青的脸上扔去......最后，两滴泪水从他眼角里慢慢蠕落。

众人惊呆了。谁见过这样回光返照的情景？没有只语片言只有甩向唯一女儿的一巴掌。生死一掌，太过惊恐，太多始料不及。给波澜不惊的日子布了一道埂。

爸爸，付青青一下子哭出来 ，爸爸啊，对不起，我错了。醒醒啊，爸！

付爸爸撒手了再也没有醒来。

付青青抱着爸爸的左手脸放到掌心里哭的撕肝裂肺死去活来。任谁也拉不动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