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临江区的别墅区隐隐约约还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客厅的沙发上，细心看过去，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一言不发的坐在深褐色的真皮沙发上。

欧式的家具让整个客厅更显得雍容华贵，光是挑高中庭的那扇吊灯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开放式的中西厨房，宽敞阔气，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来回踱步。

突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从厨房中走出来，似乎气急败坏，紧接着砰地一声，像是茶几上的一套青花瓷玻璃茶杯落地碎掉的声音，男人一脸怒气，脖子如充血般气急败坏，大声呵斥道: “我送你去美国念书镀金，不是让你在那里扎根的，我还指望着的你养老，你倒是好，出国读了几年书，祖宗都忘干净了，现在回来跟我说要办什么绿卡，打算长居国外！”

年轻人的模样跟男人有几分相像，应该是男人的儿子。他有着年轻人固有的执拗，却又透着几分隐忍: “我不想一从美国回来就跟你吵架，这件事情我是有深思熟虑过的，所以才郑重的跟您商量这件事情。”

男人情绪十分激动，抖动着双肩，指着儿子，声音丝毫没有平复:“你母亲十年前就抛下你不管，我一个大男人，辛辛苦苦工作挣钱，把你拉扯大，花最贵的学费送你去国内最好的学府念书，又把你送去美国深造。这么多年，为了你怕你受欺负，多少人劝我再婚我都没答应。本想着，把你供养长大，成人成才，能够报答我养育之恩。你现在告诉我你以后在美国工作了，那你是不是等你美国工作稳定了，在打算取个美国媳妇，然后再把我跟你那□□十岁的爷爷奶奶送去福利院！”

年轻人捡起地上碎掉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只是平淡的说了句:“这么多年，我的人生都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我从来没有过自主权。现在我已经成年了，我希望能自己决定我自己的人生。”

男人一挥手，将茶几上的水果果盘和碎玻璃一扫而下，又是哐当一声，拳头砸在茶几上，声音如同狂风暴雨般奔涌而出:“那你十年前怎么不告诉我有今天，要知道是这个结果，我还不如当初把你掐死了算了，培养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要求你任何事情，你现在倒是好，拍拍屁股去美国，什么赡养义务在你眼里都是狗屁，你二十多年的书算是白读了！我去养老院没关系，可是你看看你的爷爷奶奶，他们都□□十岁了，还能在养老院住的惯，折腾的起吗？”

年轻人踩着地上的玻璃渣碎片，起身站了起来，目光坚定:“我感谢父亲您多年的培养之恩，不过儿子从来没说不赡养您。我确实读了二十多年的书才有今天的高度，当然，离不开您的栽培，但是您也不要否认儿子所有的努力。如今我好不容易得到了在美国耶鲁担任副教授的名额，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我的人生不允许我错过！父亲您也教育儿子要时刻保持优秀，如今儿子也努力践行，难道错了吗？”

老父亲弯下腰，高大的身体竟然抽搐起来，他用手锤打着地板，划到了碎玻璃渣上，手上流出一道鲜血，然后缓缓抬起头，眼角已经是一道泪痕:“这都是我教出来的的好儿子，只要是身边的街坊邻居，所有的人都羡慕我，说我培养了一个高材生，国之栋梁，我也一直引以为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可惜儿子现在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人生追求，说要离开这个家了，我竟然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当然，我不反对你追求自由，你有你的人生选择权，我也没有资格束缚你，你要是愿意在国外结婚，你就去，就当我老江从来没生过养过你这个儿子！”

年轻人看着地上的碎玻璃渣，还有血渍，他想上去安慰甚至帮父亲擦擦伤口，可是人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害怕自己动摇，然后语气更坚定了:“如果不是父亲你这么多年对我这么严厉，从小做错任何事，就对我一顿痛揍打骂，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如果母亲不是因为你脾气如此恶劣，也不会离开这个破裂的家！这个家早就分崩离析了，我只是不愿意再回来看到这一切，一回来就让我想到这二十年来，你对这个家所做的一切！”

男人的眼睛血红血红，望着打小一向温顺听话的儿子，竟然忤逆自己，心如刀绞:“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害怕我，怨恨我，对不对？你怪我，竟然是因为你的母亲，她抛弃了我们两个，离开这个家，这么多年对你不管不问，形同陌路，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陌生人来斥责我？还是，你拿它当借口，作为你躲避我还有这个家，远走国外的理由？”

时钟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敲响，已经凌晨一点了，年轻人默不作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有点绝望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这么暴躁易怒，他无法在这个家里再呆上一天，他决定提前一个星期回美国，他决定现在就去订回程的机票。

***

早上的胡同里特别热闹，还不到七点小摊小贩就已经摆满了整个早市，城管最近一直管的松，张孝萧才能得空来这里过个早。有学生模样的少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然后一手拿着根油条，一手握着把手，向学校奔去。也有满身污渍的泥瓦匠，坐在临街小凳上大碗喝粥，酣畅淋漓。

其中，有个妇人头发花白，面色慈祥，人们都管她叫蔡婶，人都在这里做早餐做了十几年了，从小看着萧萧长大，看着他过来，赶紧收拾好了桌子：“萧萧，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都瘦了！”

大男孩眉宇间一股英气，明明看着应该是个孤傲的人，说起话来却又特别随和：“蔡婶，最近局子里忙，跟往常一样，给我来份馄饨，打包带走。”

蔡婶看了他一眼，说：“小子，别天天那么拼工作，忙坏了身体可不行，我看阿，也该谈谈恋爱，还是找个媳妇了，我看你们家老张天天为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