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出了禅院,轻身跳出寺墙,形如柔蛇一般,悄然钻入无尽夜色之中。有顷身已在枫桥一侧,此时夜值亥时,枫桥河廊两岸灯意阑珊,星星点点,已过了繁闹时刻,一城空巷,少有灯火。但见远处一道灰影若隐若现,正往桥头走来。
眼看越走越近,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在暗月之下显得锃锃发亮。阿梨心头一个机灵,暗暗道:“是明光和尚?这么晚了他来这里作甚?”慌忙一个旋身,飞步闪入左畔牌楼之后,心中好奇,静静观瞧。只见明光步履匆匆,穿桥过巷,欺进一条幽深巷道。阿梨满心疑惑,巧步紧跟,“臭和尚莫非在外面有姘头?”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阵,当下乌云遮月,漆黑巷中更是黑作一团。阿梨瞧不清前面身影,只得凭借耳力跟随,再走了一程,便连脚步声也消失殆尽。阿梨暗想:“定是进了这一带的排屋里了。”仔细搜寻了一番,观瞧是否有围墙可跃,忽见一间院中烛光灿灿,若隐若无,心道:“是这里吗?”一个腾空,翻入内墙,蹑足欺近窗台,果听得里面人声交谈,亦有杯酒激碰之声。
听得一人道:“任脉隐处,巨宫暗穴受损,八年前鄙人已将其打通,何以现今又被淤血堵塞?”后一人干咳了两声,叹道:“三阴交处,小关、上极两道暗穴皆已被封,就算巨宫打通,那也是杯水车薪,终归是不中用了。”
阿梨听此声音恁地熟悉,心道:“是寺院的金溢师父?”那先一人又道:“哎!金溢大师何必妄自气馁,鄙人手段虽不高明,然这么多年,我潜心究研,已得剩下两处暗穴解封之法,不过.......唉!巨宫暗穴竟又被堵......看来,还得要从头开始了。”
金溢道:“难道又要老衲等上八年吗?”后一人道:“那倒未必,鄙人既有前车之鉴,疗效自然比之前快了,金溢大师为何如此不小心,又跟人动起手来?”金溢苦笑道:“老衲空有一身能耐,却不能与人动武,着实技痒,就在前些日子,教训了南崇山的几个后生小贼,实在是畅快!”
那人道:“我看技痒是假,别有目的是真吧?”
金溢大笑一声道:“哈哈哈!不通禅师不仅医术高超,断人心思的本事也不能让人小觑!不瞒你说,我这次有份大礼要献给不通禅师!”
不通禅师奇道:“甚么大礼要金溢大师不惜以伤残自己性命做代价?”
金溢闷哼道:“嘿嘿!这份大礼比之老衲的性命可重要十倍!”
不通禅师顿了顿,说道:“这里没有外人,金溢大师但说无妨!”
金溢道:“鸣凰九峰的西峰使现在我手上,你说这份大礼大不大?”
阿梨对鸣凰九峰早也有所耳闻,那是西部狄国的一个厉害的宗派,鸣凰老祖曾是天弘法师的首座大弟子,据传与天同寿,也不知真假。其功法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五十年前便已自行开山立派,敕封九峰尊使,操控狄国天下。
但阿梨听到鸣凰九峰使中的西峰使在金溢手上的时候,还是免不得吃惊了一阵,“这寒江小寺当中毫不起眼的大和尚难道还真如此能耐?”
不通禅师也是惊呼道:“卜霆天?”
金溢摇头道:“哼哼,此人估计已死,无足为惧!老衲说的那人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他手戴西峰令扳指,定是鸣凰九峰之下新任的峰使,不过嘛,哈哈哈,这小子愣头愣脑,此刻还被老衲蒙在鼓里,甚么都不知道。”
阿梨听到这里,心头不禁又咯噔了一下,“原来许公子真实身份是鸣凰宗的西峰尊使,怪不得.......我就疑惑这一路来顺风顺水没有奸狗挡道,原来是这贼和尚在后面替我们扫清了障碍,看来这贼和尚也不会安那么好的心,定是有别有目的。”正要疾步离去,向许忘通风报信,但又一想:“且先听明白也不迟。”
不通禅师道:“哦?金溢大师不惜以性命做赌注,从南崇山的手上夺过来,正是为了他吗?”
金溢冷笑道:“嘿嘿,不错!这小子若死在南崇山那几个不懂事的后辈小生手中只怕坏了大事!”顿了一晌,又道:“明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听得明光说道:“师叔请放心,小衲正按您的吩咐,在将那二人都引到一间屋子,茶水里也放了那种......散。”
金溢忽地一阵阴沉沉的奸笑,“哈哈哈哈!做得不错!老衲必定会在金澄师兄面前给你美言,寒江寺住持的宝座他日必有你来担当!”明光低声笑了几声,道:“还望师叔多加照顾!”
不通禅师听得好奇,问道:“你们说的是甚么散?”
阿梨心中亦有此疑问,不禁竖耳细听。
金溢狞笑不止,乐道:“天下间少男少女都躲不开色字一劫,茶水中的‘阴阳合欢散’正是为他二人准备的,只要那二人但凡哪一个喝了那一杯茶水,管叫他欲火难挡!只要那小子行了男女之事,他体内‘无涯无忌’的厉毒便越积越大,到时他就算身怀千钧之力,也必付之东流,成一介废人罢了!”
阿梨听到这,心头猛然咯噔了一下,暗暗骂道:“这臭和尚也是奸险,知道明着斗不过掌柜,暗地里却使这么阴损的手段,枉我行走江湖多年,却一眼都瞧不出来这寺院中竟还有如此卑鄙下流的臭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