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昭斯阁下早上好。与您一同随行的槿小姐已经在门外会客室等候了。”
年轻的侍者站在卧室门口恭敬地报告,同时心里又有些紧张——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大概昨晚又忘记将卧室门的权限设定成“私人专用”,他刚一敲门,就被设定成“公共开放”的门擅自传送了进来。
侍者并不知道里面的主人是否方便,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把自己立成了一根木桩。
宫幕沁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在着陆之前脚底涌出一簇幽蓝的火星,随即稳稳地落在大理石的地砖上——他现在已经能非常好地控制自己的身形,不再像被人驱赶的猴子一样四处尖叫着乱蹦了,可默旸斯依旧叫他坚持早课。
他现在的早课就是用灵力把自己挂在房顶上,什么时候能倒着在房顶上走一圈,什么时候算完。
宫幕沁觉得默旸斯就是刻意恶心他来的,让他学完猴子学蝙蝠。灵族里勉强算是攻击性最强的瞬决系灵力,愣是让默旸斯教成了瞬间转移的逃生专用术。
“今天银祁殿下也不能见我?”他前脚刚一落地,立刻就看懂了侍者像是便秘一样欲言又止的表情,善意地解救了他,“成吧。那明天再说。”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八天了。
听证会那天,灵族的通行文件装在一个漆封的严严实实的文件袋里被传送过来,宫幕沁刚从陈墨那里接手,上面就发出了淡蓝色的荧光,好像有生命一样有节奏地亮暗。默旸斯从旁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腕,文件袋猝不及防地脱手,竟然变成了一只淡蓝色的小鸟,扑扇扑扇翅膀蹭了蹭宫幕沁的指尖,又在默旸斯和槿的头顶飞了一圈,随即飞走了。
“这个是要这么用的,那只鸟是青百灵,是法部的图腾。”默旸斯“装作无意”地提醒。
“哦。”宫幕沁默默地记下,随即腹诽,“我们那里的百灵鸟才不会发光。”
“奇怪了。竟然不是王室的丹鹤……”默旸斯又小声嘀咕一句,皱了皱眉。
宫幕沁自坦白以来和默旸斯非常有默契,只要听见不懂的就暗自叫对方解释给他,此刻故技重施,默不作声地凑过来扯了扯默旸斯的袖子,就听默旸斯低声解释道:“灵族王室使用图腾丹鹤,下设三部里,克格则属于民部,校徽也是民部的图腾青雀,法部的图腾是青百灵,判部是……”他有些尴尬地停顿了一下,“判部是冬松鼠。”
宫幕沁:“……”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图鉴上冬松鼠滚圆的样子……特别想问代表公正与裁决的部门图腾是一个蠢萌的草食动物真的没问题吗?
默旸斯瞥了他一眼,提前将他的吐槽扫回肚子里,继续道:“一般这种代表族群的通行文件皆由王室签发,尤其是听证会之后。这次却……”
“啊哦,这是篡位了?要打仗?”宫幕沁低声询问。
“这个手脚做的很隐秘,现在不好下结论,”默旸斯摇头,“接下来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请您……万事小心。”
宫幕沁一愣。
在宫幕沁天天对默旸斯“人人平等”的传教下,他已经改口不用尊称很久了。不仅不用,他对这个“主子”还越发地肆无忌惮,每一次都让宫幕沁想反悔把许他不用做奴隶的诺言吃回去。
而默旸斯突然用起了尊称,让他心里的不安愈发鼓噪起来。
“槿,你把脸遮起来,打扮得别太显眼……等会傻妞!没让你在这里脱!”他转头对槿吩咐,随即就见听话的槿准备就地换衣服,连忙头疼地制止。
槿歪了歪头表示了疑惑,随即还是听话地钻进了帐篷把自己裹个严实。
当天下午,收到消息的晶狐族王宫派人接他们三个人入住,却只字未提面见狐王的事情。侍者礼貌地传达了“国王因长公主丢失而日夜操劳生病卧床,王子正在处理事务,暂时没有时间面见各位”。
宫幕沁觉得毕竟是一个大活人丢了着急也是应该,便没有催促。
可接下来的几日,他也依旧没有见到这里能说得上话的,除了一个侍者每天来传达消息,别院里就只有来去匆匆的仆从。
宫幕沁跟随侍者到会客室的时候,槿正坐在窗沿边晃荡着她修长的大白腿,一边的侍者眼睛都看直了——她又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就跑了出来,只是脸上还罩着面纱,看起来有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的美感。
宫幕沁连忙干咳了一声,瞪了她一眼,也提醒侍者收回了他的眼神。少女非常懂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这几天她已经被这么瞪了很多次了,于是她轻巧地跳下来,一阵风似的跑回去换衣服了。
几日的相处下来,槿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变得没有那么草木皆兵,除了不能说话和在某些方面的反应相当迟钝之外,完全就是个正常的十六岁少女。
但她依旧还是记不起任何事,如果问得急了,就只会茫然无措地缩在角落里抖着掉眼泪,要哄好半天才能平静。
宫幕沁估计她的神智有些问题,可能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问不出来历,也不放心把她送回去让陈墨照看——宫幕沁总对陈墨的人品抱有怀疑,尽管他这位导师再三指天发誓说自己是正人君子。
送走了槿,宫幕沁转头看见默旸斯面无表情地站在餐桌边等宫幕沁就餐。他无声地替他拉开椅子,又将餐点一一摆齐,沏好红茶后退到一旁,用毫不客气的眼神看了一眼侍者。
侍者接收到他“这里不需要你,麻溜地滚”的眼神,看宫幕沁没什么反应,于是转身默默地退下了。
临出房间之前,他轻蔑地冲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仗势欺人的狗,卑贱的奴隶血还敢瞪人。”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宫幕沁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