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律师略作沟通之后，白毅对着那个粘上了灰尘的大皮箱发了一会呆。可以想见，这个皮箱是不会再打开了；接下来它的去处就是储物室；而等到他完全接受了小悦的离去后，它的最终归宿，终将会是垃圾处理厂。

是的，他终究是明白的，小悦不会再回来了。

然后他打开了贾建尚推送过来的几个网址浏览起来；过了一会，又打开个人终端做记录。

****

《封神前夕》这款游戏，其背景脱胎于四大古典名著中的《封神大战》。

距今一千年前，因为社会矛盾的积累，地球上爆发了核子战争，无数核弹升空，短时间内把人类打回了黑暗时代，一直休养生息了一千年，才恢复到如今的样子。史称第三次世界大战。

这是严肃的历史，还有神话的历史：第一次封神之战后数千年，天地劫数又生，龙蛇起陆。截教众神谋求转世，以期脱离天庭掌控；又有上古大神冥河老祖欲借劫数斩尸证道，霍乱人间。于是封神大战重启，天翻地覆，生灵涂炭，最后打得洪荒碎裂，逼得众圣临凡，重铸天庭，方才平息乱局。

这段神话历史，后来有巨匠整理成书，是为《封神大战》。

这样的鸿篇大作，白毅自然看过，学霸也有童年，每年暑期重新刷一遍《封神大战》连续剧86版，是时代的共性。

而《封神前夕》，截取的就是《封神大战》中大战爆发前的那段故事作为背景，以大战主力方之一的天朝为游戏地图。

故事都知道，白毅现在要研究的，是关于游戏的那部分。

众所周知，战前的天朝，是一个等阶森严的社会，分为洋、官、灰、弔四大阶层，一级压一级，每两个阶层之间，都有不可逾越的天堑。

游戏讲究平衡，当然不能完全还原，所以策划就取了巧，把四大阶层设计成互相独立、互有牵扯、各有克制、却又相对平衡的四大阵营。在四大阵营之外，又加入一个空白阵营，称为冒险者；玩家进入游戏的时候默认为冒险者阵营，再通过任务形式，选择性的加入其它阵营。

各个阵营也不是天然存在的，需要玩家群策群力完成主线任务才可以成立。目前开服一个月，第一个资料片《天官临朝大世昌》的主线任务已经完成，天官阵营成立，开始进入第二个资料片《三千虎贲镇黎民》。

游戏官方还公布，洋人阵营是天然存在的，不需要玩家做主线任务，相对应的，玩家也不能加入该阵营。

论坛上主流的论调是：前期洋大人高高在上，各种狂拽酷炫，绝对压制，官方实在做不了平衡，只能让它做游戏背景了。

****

有钱好办事，次日下午，所有的软硬件设备都在律师的监督下，妥善安装到白毅的家中，并经过了严格的五重检测。

至于月入三千的销售顾问，怎么理解高帅富失恋之下，豪砸百万进入游戏，这种小人物的心态，完全无需理会。

晚上八点，换好了游戏服的白毅，准时躺进休眠舱，开始了他的游戏生涯。

江湖……人生……？

****

一阵恍惚，白毅看到一幅画卷在眼前慢慢展开，画卷上有风卷云舒，海中大鱼嬉戏，突然跃出水面，化而为鸟，翼展千里，扶摇直上；视角仿佛附上大鸟，极速俯冲，向陆地掠去，只见青山绿水，白雾袅袅，接踵而入眼帘；大鸟滑翔而下，于是山岳如同接天入地，大江奔腾环绕，更有座座城郭依山傍水，数不清的妖兽人类迁徙；正是旭日初升，人烟如龙！这时耳畔风声暂歇，飘渺的歌声入耳，歌曰：

天高皇帝远……

地少相公多……

一日三顿打……

歌声越来越低，如泣如诉，渐不可辨……

白毅还待细听，猛一醒悟，却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游戏。他四处打量，只见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白布长袍，正身处一个小小的房间中。

房间甚窄，大概三四平方，屋中空空荡荡，只摆了一张长条桌，椅子都没有一把；砖砌的墙壁涂了一层石灰，也是空空荡荡，只在两人高的地方开了一个小窗，窗口四方，大概半米，用生锈的铁条做了栅栏；铁条颇粗，约有两根手指粗细，栏格颇细，目测拳头都钻不出去。斑斓的日光从窗口斜斜照下，正映照在桌上的一张纸上。

白毅定睛看去，只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条款，抬头几个大字稍微显眼：大天朝暂住证申请表。纸上斜斜搁了一支毛笔。

这就是个命名的程序，白毅看过攻略自然是懂的，毫不犹豫的拿起那支读作毛笔写作水笔的玩意，在申请表下方的签字栏写下几个大字：学者无涯。

四个字稳稳当当的出现在白纸上，这表示该名字不违反规范且无重复。白毅拿起申请表，低头从旁边小门走了出去。

****

出得门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好生宽敞的厅堂，白玉为堂，黄金为阶，琉璃做瓦，纵横百步，八方风动，一派辉煌气象。正对一个照壁，七彩明珠镶成六个大字：大天朝官安菊。

——大天朝以菊花为国花，天朝人喜欢用“菊”来指代单位，譬如官安菊，譬如蕉通菊，譬如安权菊，不一而足。其中官安菊主管治安及户籍，所以暂住申请就要到这里来办理。

当然区区暂住申请，是没必要进入官安菊的正堂的，白毅稍稍偏头，就看到右侧有个窗口，上方一个牌匾：流民登记处，左边插个牌子写着威武，右边插个牌子写着肃静。

就是这里了，白毅快步过去，见那窗口上镶着水晶，大概是有放大的效果，衬得后面戴着斗笠官帽的官员好生高大。

白毅朗声说：“我来办理暂住证。”

厅中无声，唯有那官员偶尔翻动报纸的飒飒打破寂静。

白毅不缺耐心，尤其看过攻略以后。

——这时候催促，会被以咆哮公堂的罪名赶出去，要重新填写申请表——这次的申请表就不是免费的了，10金一份，而且名字要重新取过。

大概五分钟，那官员放下报纸，慢悠悠拿起茶杯呷了一口，似乎才看到白毅，沉声问道：“台下何人？”

白毅道：“我是学者无涯，来办理大天朝暂住证。”

“哦……”那官员抚须沉吟，“呈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