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之后,常宁县春意开始蔓延,春风送来暖意,先是吹绿了道畔的绿柳,后染红了柳下的红花,百姓脱下身上的棉夹厚袄,孩童们趁着轻盈身体在大街小巷中奔跑戏闹,偶尔还有闲暇者携家人出县城去魁岩山中春游,放放纸风筝。
魁岩山中为恶多年的老愧妖被高人降伏,这个事情很快转播了出去,方圆数十里的山民百姓得讯无不高兴,纷纷入山游玩砍柴,当然,常宁县衙对外发出的告示自然不可能直言挑明山中有愧妖,只是说山里一只凶猛野兽已被官府猎杀,百姓们无需继续担心受怕。
对于附近山民们而言,这当然是件幸事,靠山吃山,很多山民的生计全在山里。
官府将愧妖的事刻意隐瞒,不是想要将功劳敛在自己头上,而是因为有些事,如同精巧匠人手里的琉璃瓶,百姓们看到外面的世界里就好,里面的,不能公之于众。
南疆虽然是四大王朝里妖魔鬼怪最多的一个疆域,连君王朝廷都与冥间酆都城有联系,但依旧不能将所有事情告知天下,怪力乱神这四个字,很容易引起朝廷动荡。
试想,若人人都知道了这个世界里真的存在着仙鬼妖魂,谁还肯老老实实的甘心纺织种田,朝拜香火,大家都争着修那长生道,做那能尊奉庙殿的仙家,天下气运拢共就这么多,多一人争气运香火愿力,就意味世道将少一份安宁,修道一事,说白了就是和天地争,与外人争,争寿命,争气运。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依旧过的辛苦而乐观,为家中的柴米油盐而忧愁,为明日的生计而努力,喜怒哀乐由生活而定,看似愚昧浑噩,其实想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大自在。
只不过很少有人明白这种大自在,更多的人还是被身边琐事以及怪事占据了所有目光。
南三街客栈的掌柜就发现了一件怪事。
二楼上房里的那俩位住客有好几日都没有回来,没有退房也没有收回押金,就这般不吭一声的离开了,连屋内的一些零碎行李都未拿走,似乎是有急事突然离开常宁县。
不过这些事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客栈这段时日生意寻常,有住客来他便将那俩间上房排给其它人,没有就先搁置着,对他而言影响并不大,更令掌柜烦闷的是与客栈同一条街道的张家府宅。
自上次春雨之后,张家已经足足半月未曾开过大门,本来掌柜已经盘算好,趁张解元未参加春闱离开县城的这段时日,他多置办些上好酒水或者精美礼果,好卖给那些去张府拜访的礼客,这些顺手生意看似不起眼,利润往往却是极大。
现如今张家大门紧闭,不迎任何外客,一下子打退了许多慕名前来的拜访者,听说县太爷来了也吃了一个闭门羹,没有拜访客,这些顺手生意只能眼睁睁的从手指缝中流出。
流出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掌柜的站在柜台,一边看着早前购置好的一些礼果与酒水,一边望眼欲穿的看着张家府宅的大门,在心中再次唉声怨气道。
“我的张大解元啊,您就别计较什么读书人的矜持清高了,赶紧开开门吧让大家见见吧。”
……………
客栈掌柜在街这方看着紧闭的张家大门怨声怨气,陆缠山在张家庭院内看着油盐不进的齐妙纠闷烦苦。
“齐妙,齐大人,齐先生,小齐大人齐祖宗,你到底把那白狐的妖魂藏在了?价格之前咱们都是商量好的,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玩仙人跳啊。”
齐妙负手踱步,悠然欣赏着张府庭院的风景,假装没听到陆缠山在身后的絮叨。
“你那套说辞骗骗常宁县城隍可以,骗我就有点过分了,你说白狐早已魂飞魄散,只剩下了尸体,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你最后将白狐妖魂收入一个令牌状的法器里,这样好不好,三七,实在不行二八,好歹我也辛苦了一场,拿个二不过分吧。”
见齐妙还是没回话,陆缠山苦着眉头再次道。
“我知道你想留白狐一条性命,可那白狐心存死志,你即便留着她一缕魂魄也无法让她踏入轮回道,到最后还是消散于天地间,早晚要灰飞烟灭的东西,咱们能捞回一点算一点不是。”
齐妙停下脚步,想了想说道。
“难道就没有方法可以让白狐重入轮回道?”
陆缠山同样停下脚步,话语干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