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山,我有些下不了手,要不咱们走吧。”
张家府宅内,齐妙与陆缠山站在一处假山旁,看着天空愈加阴沉的暗云,以及院内早开的迎春花,惆怅说道。
“走?刚才你也说了,咱们即便不降伏白狐,日后还会有其它高人出手,那只白狐落在咱们手里还好,能少受些刑苦罪罚,若是落在其它天师手里,尤其是城隍府几位阴官手里,少不了被剥魂抽魄的痛苦。”
陆缠山从假山上掰下一块碎石,在手里掂量了下份量,远远向院中一处小池塘掷去,扑通一声打出了几个水花。
“吸食一位才德书生近十年的浩然气,那怕是张晋先自愿养食,但功过判官的罪孽薄上不会写这些是非由来,如今白狐对于任何天师阴官来说都是一份大功德,一旦被发现,不消半天,肯定会被捉拿,尤其是在白狐压根没有打算继续活下去的情况下。”
说完这些后,陆缠山回过头来,看着齐妙认真道。
“咱们没造孽,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齐妙没有吭声,继续抬头看着天空突兀飘来的几朵阴云,心想老天既然既然无情,干嘛还要假惺惺的送来一场凄凉春雨。
初春刚至,惊蛰刚起,今年常宁县的第一场春雨来的异常早。
阴云将艳阳遮盖,俩位魂使与张世才不需要忙着寻找荫凉处躲避阳光,与齐妙站在一处,老李如柴一般的身体在宽大白袍下显得更孱弱,煞白脸上不时流露出唏嘘的神情,老张更夸张,满是横肉敦实的脸上竟布满哀愁,仿佛想起来当年的某个谁……
看来……这满脸横肉的老张曾经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张世才表情最复杂。
身为其父,他自然极为厌憎白狐吸食张晋先阳火灵气的行为,恨不得立刻让白狐魂飞魄散,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没有白狐,张晋先把自己的家底败光之后,可能只剩下一辈子的穷困潦倒,白狐对他张家而言有着大恩,恩情是因果,有恩不报会遭报应的。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齐妙遥遥看着房屋过廊那对依偎凄凉的身影,摇头叹息道。
“别多愁善感了,雨马上要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陆缠山看着愈发阴暗的天云,开始从袖中取出降妖用的法器。
齐妙闻言撇了撇嘴。
“你丫是真没人情味,都这个时候了,让人家多温存一会儿能死?”
陆缠山停下手,抬头看着那对身影,神情严肃的缓缓道。
“不是我们无情,而是天道无情,更何况是人妖情。”
齐妙愕然,片刻后才开口幽幽道。
“等雨停吧。”
齐妙这方等雨至,张晋先那方等风来,风起时云动,白狐此时只想看看云朵被风儿吹成一团团的样子。
那怕是阴云。
那怕眼前这场阴云很有可能会是他们一起走过的最后一场春雨。
白狐最喜欢看云,无论是如雪白毛发般的白云还是如三千青丝般的阴云,因为张晋先尤爱春雨,无论是早春氤氤氲氲的细雨还是春尽淅淅沥沥的雨珠。
可不管是春雨还是云絮,他们最爱的还是春雨里的对方,云絮的一半。
雨中漫步时,一扇小伞里,她会陪在身边,偶尔会摘下几朵桃杏插于鬓间,问他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