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蚂蚁，师傅总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天下众生，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一切众生皆有众生的生命；修行的人，最忌杀生。”

“所以，小蚂蚁，你也听得懂牧童的话吧。”

“师傅还说，苦行的僧人，不事劳作，能活下来，靠得便是人心头的哪一点热。”

“如果那一点热没了，也就没办法再苦行下去了。”

“只是，师傅的话，我不大明白。”小牧童满脸苦恼，同小蚂蚁诉说着他的困惑：“小蚂蚁，你能明白吗？”

深藏师傅到酒楼里去化缘，小牧童则，一个人街边打发无聊的时间；每一次到了城里，师傅出去化缘都不带着小牧童，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看，这里有个傻子在和蚂蚁说话！”

几个在街边戏耍的小童，瞧见了坐在街边的牧童。

“真的哎，他看起来好蠢。”

牧童反驳道：“师傅说，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相，小蚂蚁一定听得懂我说话。”

这话倒有些玄奥，几个半大小童，自是听不明白，也不知如何反驳。

“你师傅在哪呢？”有个机灵的道：“我看，是你扯出来骗人的吧！”

“佛……”

牧童本想说佛门中人从不撒谎，又一想自己现在还不算佛门子弟，只得道：“牧童，从来不撒谎！”

就在此时，客栈里连滚带爬，被踢出来一个大光头；他一声袈裟脏兮兮的，上面还带了几个鞋印。

“化缘，化缘，化恁奶奶个腿儿的缘。”

“没钱还敢来酒楼，呸！”

“烂乞丐！”

后面跟着的小二哥破口大骂，跟着还要补上两脚。

“瞧，那就是我师傅！”看见师傅从客栈里出来，牧童欢呼雀跃道！

“什么嘛！”机灵的小鬼讥笑道：“原来是个乞丐。”

“老乞丐带着小傻子，也挺般配！”

几个小童纷纷嘲笑。

牧童气得脸蛋通红：“我不准你们这么说我师傅！”

气鼓鼓的牧童，冲上去就和几人扭打在一起，几个街上嬉闹的小童，又怎么打得过终日苦行的牧童。

况且，这些年闲来无事，深藏大师也传授了他些功夫。

不消片刻，几个小童便被牧童放倒在地。

大光头拍拍自己身上的尘，缓缓走过来，从怀里拿出两个脏兮兮的馒头，在袖子上擦了擦，冲牧童苦笑。

今天便只化来了这两个馒头，又得饿肚子了。

可很快，大光头就瞧见了地上倒着的七七八八。

一张笑脸顿时风云变色：“这是怎么回事？”

牧童也不辩驳，算是默认了。

“我跟你说过什么？”深藏大师怒道：“我教你功夫，是要你来欺负旁人，耀武扬威的吗？”

“不是！”牧童低下头。

“那你这是做什么？佛门中人，最忌……”

牧童执拗道：“他们说师傅你是乞丐！”

深藏大师怒气冲冲的声音为之一顿，后面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吞不进去，过去好久才缓缓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打他们呀！”

“快把几位小施主扶起来，同他们道歉。”

牧童被师傅那双眼睛盯着，终究还是把几个小童扶起来，一一道歉。

小童早被吓破了胆，不敢说什么，灰溜溜地跑掉。

“你这是犯了嗔戒，知道吗？”深藏大师道：“晚上罚你把心经诵读三遍。”

牧童点点头。

深藏把两个馒头交给牧童，道：“这是化缘来得馒头，你吃了吧。”

“那师傅呢？”

“我吃过了。”深藏笑着摸了摸牧童的脑袋。

过去半晌，牧童啃了一口馒头：“师傅，我不想再做苦行僧了。”

深藏大师瞧着自己的徒弟，又半晌，笑道：“好，我们回山。”

苦行十数年，终究不是，一无所获。

……

兖州，崇阳府，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

在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百年古寺，寺前漆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尊牌匾。

少林！

立在少林的山门前，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寺庙外，牧童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就像是突然开了闸的水，再也停不下。

终究，还是那个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