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见了那姑娘拄着一根竹竿,身形消瘦,偌大的袄子裹在身上,有些过于肥大了些,尤其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旧时秦桦也和她讲过一些军营往事,有些军士是因为家里贫穷才迫不得已入得营。
家里有多贫穷呢?家中大大六七个儿女,只有一条能够穿得出去的裤子。
彼时秦瑜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蛙,怎么想都想不到六七个人怎么共穿一条裤子。
秦桦道:“那条裤子一般是要出门的孩子才穿,因为料子不太好,穿多了穿久了就会磨损的很厉害,所以都很珍惜。”
那没出门的怎么办?
秦桦道:“女孩子平时都是坐在被窝里,一般是不出门的,家中的兄弟在另一处,在家里都是不穿裤子的。”
“能住的上两间房子,家中应当不算差。”秦瑜想了想。
秦桦笑着:“你怕是想不到,我手下的这位,入营前是住在牛圈的。爹爹起初听了也不信,觉得这人只怕是故意与我听,博取同情的。便专门派人去查了查,结果才知道,他的,句句不假!”
比起爹爹的旧部,这家里能找出这件看起来还算暖和的棉袄,已经算是“很好”了。
这姑娘不仅眼睛像是有些毛病,咳喘的也很厉害,故而她一开了门就离得二人远远的,吴德全招呼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是我姐姐春江。”吴德全介绍道,有些不好意思的:“之前唤的兄长,是怕周边有居心叵测之人,只得在节上多注意些。”
“奴身有宿疾,还请二位贵人恕罪。”吴春江穿着件破旧的袄子,但是气度仪态却是好的,倒像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用尺子比过的标准。她远远的向二人行礼。
吴德全藏起了药包,拿了纸包大的一个盒子走过去给吴春江,道:“阿兄给贵人泡些茶来。”
春江接了茶,行了礼往厨房去了。
“贵人们见笑,贫家没得能入口的东西,委屈二位些。”苏青才知道这二为了她们两个还专门买了茶叶,心中觉得熨帖,但是却也觉得有些不妥。
倒有些太麻烦这二位了。
“茶叶大可不必买,我们只是来听些消息。”秦瑜道。“见你姐姐身体有恙,不如积了银两给她买药吃划算。”
吴德全微笑道:“买聊,不过我阿姐持家勤俭,从不肯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托了二位贵饶福,我才凑齐了药。”
这下两人算是知道这厮为什么把陌生人往家中带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就能确认自己二人不是个心地歹毒的,但是借了她们的名头,给家里的姐姐买些她觉得贵重的药物,却是让二人对面前这位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也就不在意多走的几步路了。
正巧这时吴春江敲了敲门,吴德全帮着姐姐端了两只粗碗和一个大茶壶进来。
“家里没有好器具,但是这些都是我姐姐认真清洗过的,贵人们放心用,半点脏污都没有的。”吴德全摆了像是吃饭用的粗碗,拿着茶壶满倒了茶。
干净秦瑜是相信的,不看吴德全,就那有眼疾的吴春江,衣服虽不合体,但是确实干干净净、带着一股子皂角味道。况且这不合体也多有可能是为了两人都能穿,吴德全虽是弟弟,但是比她高壮,若是她合体了,弟弟只怕就不合体了。
“这茶不错,香。”秦瑜端了粗碗,品了一口,赞了一句后,邀请姐弟两人坐下道:“这茶要人多喝着才有意思,不如让你姐姐过来,也常常她自己的好手艺。”
苏青也跟着附和。不过这茶却不上多好,煮的时间长了些,用的茶叶也带着陈味……若是要挑毛病,苏青这种被迫接受了许久金丝雀教育的人来,缺点简直不要太多,但是他不傻,跟着秦瑜夸赞这茶的优处,直把吴春江苍白的脸都得红润了起来,带了些笑颜。
有了这一番夸赞作底,吴春江也对二人多了些亲近,红了脸出去了。
“多谢二位贵人。”吴春江一走,吴德全便诚恳的道了谢意。“家姐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不过还请二位恕罪,家中只有两个吃饭的家伙什,不是家姐不愿意……”
“无事。”秦瑜道。“若是不介意,我带了两个茶盏子,可以请你家姐姐一道来喝茶。而且我会些医术,你家姐姐的病,或许我有办法。”秦瑜见他动摇,又添了砝码。
吴德全犹豫了一会儿,磕了个头,跑了出去。
秦瑜的储物灵器里现下可谓是应有尽有,取了两个中规中矩的大茶盏子,放到外头,等着姐弟二人。
苏青悄声问:“那吴春江有疾又瞎,您为何要请他姐姐来喝茶?”
秦瑜想着吴德全的两次犹豫,道:“我对那姐姐更有兴趣些,况且瞧着她也是好茶之人,既然是好茶的,请来也不算辱没了那茶。”
苏青虽然也是受了难的,但是毕竟在蜜罐子自泡大,就是被质出去,那也是流转在各国的宫殿之间,就是见过些宫廷手段,经受了些磨难,但也不曾见过真正的民间。
秦瑜也没见过,但是这手艺在她这种吃过秦桦亲手泡的“断魂茶”的人来,手艺其实很是不错了,不过还是因为舌头的问题,茶水里的涩意简直化为了恶意,喝了一口就难咽下第二口了。
况且这吴德全恐怕买的茶叶是数出来的少,两人又并不爱吃,倾倒了又可惜,不倾倒让人吃自己的剩下的残羹剩水,秦瑜也觉得别扭。
吴德全不知拿什么动了他姐姐,吴春江过了一会儿就跟着弟弟来了。
“贵人,我阿弟不懂规矩,这自古女子不能正堂陪客人……”
“坐了吧,不然你是想我跟着你进厨房,蹲在灶台下议事?”秦瑜道:“我这没这规矩,坐,我还等着你弟弟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