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鄞捷笑道,“昔年随父入宫,曾见溪妹妹管教下人,当时的你不过十一二岁,虽受上宠,却不自骄自傲以理服人,句句箴言劝诫,竟使那骄横惯了的老宫女彻底改过。如今那宫女早已到了年纪,被放出宫来,因着何府管家与其是五服以内的亲眷,故而留在何府,做了管事嬷嬷。临来前,给嘱咐我替她给你带个好。”
“原来如此。”我了然,确有这么一桩事,不过这么多年了,难为他还记着。“老嬷嬷最近身体如何?”
“腰不是很好,一阴天下雨,就容易犯风湿,有时严重了,连路都走不了。”
我轻叹,“她们这样在宫中干了一辈子的老人,大多身体不会太好。好在何府一向仁厚,愿意接济照顾。不然这一把年纪,又行动不便,可如何是好。”
“说的是呢,何府一向仁厚,从哪里出来的都敢接回家里,也不怕引阖府大乱。”这声音阴阳怪气,我闻声瞧去,原是应府的大小姐,应羽音。
“羽音!休要胡说。”
旁边训斥她的,是他的表兄,何家正儿八经的公子哥,何鄞雍。
应羽音不满的嘟嘟嘴。“本来就是。洛府宴客,哪回来的不都是咱们离国正儿八经的世家子。今次下人之子也不请自来,与我们同席,也不知是辱没了我们还是辱没了洛府……”
“羽音!”何鄞雍再次呵斥。
我笑,他倒是呵斥的适时,每每都等这个应羽音说完了才打断,生怕在场的人漏听了什么。
这一唱一和的,明摆着想当众让何鄞捷难堪。
这个何鄞捷,虽是养子,却是何老爷子极为喜爱的孩子。他本为何府下人所生,后因下人过世而留在何府长大,何老爷子本只让他做何鄞雍的陪读,却没想到这何鄞捷诗书礼义样样都胜过了何鄞雍。
更为难得的是,他虽从小虽世家子弟长大,却丝毫没学过那些子弟的恶习。严以律己,愈发优秀。
何老爷子对其喜爱无比,便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对外宣称他为何府养子,虽为养子,与亲子同等待遇,入仕为官,颇受看重。
也就是这样的看重,渐渐使他与何鄞雍之间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慢慢破裂。
何鄞雍也非半点不努力,只是天分使然,他终究不若何鄞捷那般引人注目。
嫉妒之心,可斩万般情谊。
“羽音向来顽皮,有口无心,还望弟弟莫挂在心上。”何鄞雍对他“宽慰”道。
“怎会。”何鄞杰强扯了扯嘴角,如是答道。
今次这般场合,他们都能如此刁难,可想而知,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何鄞捷这个养子过得如何。
我瞧了瞧青辰,本意欲看他如何缓解气氛,却见他悠然地品着茶,仿若全然与他无关一般。
是了,我想起来了,他最不喜欢这些世家子弟的做派。
“我捷兄弟向来是个大度能忍的,不过他能忍,这话我听了却不大高兴。”柳文浩板着脸不悦道,“我就看重捷兄弟的为人,他人品好,为兄弟们办的也都是实事儿,不像有些人,阴阳怪气的,明里暗里想着给我捷兄弟下绊子,还要在别人面前充好人装大个,真是令人不耻。”
“哼,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应羽音瞥了个不屑的眼神,那傲气的语气十里外都要感受到了。
若非此前背熟了这些人的出身,我估摸着此刻会觉得这是哪家的高门小姐。
一个太府寺大司农的女儿,竟也能在宴上公然侮辱当朝太尉的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