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于江南的一处小村庄中,就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江南小村。一条澄清的小河笔直的穿过家门,水面在清早不强的光线下,也会泛着微光。大鸭总是“嘎嘎”的翻滚戏水,或是互相咬颈,无比惬意。屋后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轻风拂过,稻秧便齐溜的摆起额头,活像是听书的孩童。母亲出生在这,青砖黑瓦的屋子装载了她童年全部的梦。
每逢中午,母亲便要背起大大的箩筐,拿起手臂长的镰刀,前去很远的地方割猪草,我不曾见识过那绿到透明的小河,也不能想象那遍野的猪草样貌。若是真的需要一个画面的话,大概就是一个差不多桌子高的小女孩,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箩筐,在好像芦苇荡那般密集的猪草丛里,奋力挥镰割草的场景了吧。等猪草装满满满的箩筐后,母亲就会迈着喜悦的小脚步,拨开面前惹人厌的杂草,一路小跑的回家,享受那个年代勉强可以充饥的午饭。日子和往常一样平淡,一样重复,每天起床,割草,吃饭,步行几公里去镇上的学堂上课,放学回家又去割猪草,回来兴许还要自己煮饭,穷苦年代的母亲和那个年代的所有人一样,都是吃着苦长大的。
只是有那么一个中午,母亲的生活改变了,尽管只是那么微小的改变。
“一只羊!一只小羊!”母亲回到家,像所有热爱毛茸茸的生物的女孩一样,顿时兴奋的尖叫起来,迈着小步子径直奔向那只小羊,却只是轻轻的抱住了它,善良的母亲甚至不敢拨弄羊儿的额头,很好想象那种画面,但很难体会母亲当时的兴奋。
“真是一只漂亮的小羊啊!”母亲盯着浑身脏兮兮的小羊,就像在看一个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很是圣洁。小羊双眼仿佛门前的小河一般,清澈而且灵动。不断咀嚼着母亲递上的猪草,小羊似乎也喜欢上这个呆呆的小女孩,亲昵的舔舐着母亲递猪草的手,“你真的好美啊,只是你身上脏兮兮的,走,带你去洗澡。”小羊似乎能听懂母亲的话一样,顺着母亲牵绳子的方向欢快的跑着,最后竟像是羊在牵着母亲,端的是缘分。
自此,母亲平淡的生活多了一点颜色。每天的上学离别反倒是促进了她们间的感情,上学归来的母亲第一件事便是牵起再次浑身泥巴遍布的小羊,带着那装着童年的大箩筐,一边割草一边放羊,当起了放羊娃。割完猪草后顺带着给小羊刷刷皮毛,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才踏上回家的路,这也让母亲常常错过饭点,家里兄弟姐妹三人加上父母,5口之家,粮食在那时也是紧缺,因此母亲确实有时吃不上热腾腾的大锅饭,只能掰上些锅巴,干嚼着凑活凑活。但母亲并不是很在意,她的内心很容易满足,加上小羊的陪伴,生活总是过得下去的。
就这样饱一餐饥一餐的日子持续了近3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母亲见证了小羊的成长,眼见的小羊长成了大羊,眼见的从小竹凳高长到与母亲一般高,眼见的那灵动清澈的双眼多了些依赖,最后也只能眼见的看着小羊被一辆拖拉机拉走,眼见的她的父亲我的爷爷,向着口袋里塞进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