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心意老奴领了。”
“老奴跟随侯爷多年,出生入死,更能明白这份富贵的来之不易。
北国强横,屡犯边关,国内重文轻武,无论民间或是朝堂都以文人士大夫为荣,鄙视武夫粗鄙,若是老奴也忘了规矩,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侯府的富贵是侯爷几十年战场厮杀换来的,老奴不敢忘本,请少爷以后不要再说这等话了。”
听到杜林的话,福伯站起身,对着杜林行了一礼后,郑重的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听到福伯的话,杜林苦笑一声。
福伯本是杜江亲卫,年轻时也是战场猛将,冲锋陷阵,马踏敌营,只是几次大伤之后动了根本,乱了气血,年仅四十却已经须发花白,完全是一副老朽的模样。
十年前杜江北上,他本是留守京中养伤,却赶上了‘柳南谋逆’大案,一时间京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哥哥杜青做主,遣散府中奴仆,以证清白,从此之后福伯便一直留守京中照顾二人起居。
自从三年前杜青北上北关,如今,这偌大的侯府,三进的宅子,也只剩下了福伯,厨娘,杜林三人生活。
十年相处下,名为主仆,实为父子,那些防备的心,也早就淡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为京中诸位相公备下的年礼近几日老奴已经一一送到,王相公,张尚书,韩枢密,三省六部主事官员,大小侍郎,王爷皇子,无一遗漏。”
“最近一段时间朝堂中有传闻陛下欲罢免王相,启用张启年。
自从年前张启年入京以来,京中新旧之争不断,有了党争趋势,想来陛下应该也是厌了这种状况,在新旧之中彻底有了决断。”
相互交谈了一会后,福伯将几日的经历和听闻详细的对杜林讲述了一番。
“张启年?”
手指轻轻的敲打了几下桌面,杜林一怔。
大赵建国五十九年,两代帝王励精图治下,政局稳定,经济繁荣,以不足前朝一半的国土,养活了远超前朝的人口,是一份天大的奇迹。
可这奇迹的背后,乡绅,士大夫对于土地的兼并愈演愈烈,无数粮农变为佃户,三餐不抱,衣不蔽体。
张启年治理梧州十年,推行新政,丈量土地,整顿吏治,虽然谈不上衣食无忧,也少有饿死之人,在民间早已有了‘圣人’名讳。
可是其手段刚愎,不懂变通,入京一年已经几次在朝堂中掀起风波,赵皇也一直在新旧之中不断犹豫,却不想在这年根底下传出这样的消息。
“看来陛下变革的心思已经定了,这样也好,无论对错,有了一个确定的方向,总好过之前争论不休,朝令夕改。”杜林说。
新旧谁人掌权,与杜府关联不大,杜青北上前,遵从杜江的命令,已经变卖家中田产,当时京中被人嘲笑许久,可无论是杜青或杜林都清楚的明白,杜家的富贵来自杜江,来自安北候,来自数万兵甲。如今地位尴尬,可只要名分仍在,终有一天有再度崛起的日子。
换一个人执掌朝堂,对于杜府来说,不过是变换了送礼的门亭,仅此而已。
“还有就是,陛下新年大宴的名单已经定下,不知是不是考虑到侯爷无法返京,并没有府上名册,倒是太子府上发来了一份帖子,邀请少爷前往。”福伯说。
“没有父亲的名字?”听到福伯的话,杜林眯了眯眼睛,思绪一番后笑着说:“没有就没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父亲不在意这些虚名,久在北关不回,已经快要被朝堂诸公忘记了。皇家夜宴,自从柳公案后,只有文臣,不见武勋,已经成了文人的诗会,若是真下了帖子,我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卒站在满朝大员之间,还是武勋之后,怪尴尬的。
倒是太子......
新年大宴,有恰逢陛下甲子诞辰,怎么会不在皇宫陪伴陛下与朝臣?”
杜林疑惑了一下。
赵皇历来节俭,少有铺张举动,只是今年恰逢大寿,半年前已经有了大庆的传闻,并不意外,如今筵席将近,太子却不在宫中,透着古怪。
“这个还不清楚,听说是陛下临时更改,由太子殿下招待京中文武后人,具体原因不明。”福伯咳嗽两声,沉思下后说。
斜躺在椅子上,手指不断叩打桌面,杜林努力的分析其中原因。
首先,并非太子失德,无论民间或是朝堂都有太子仁政爱民的名声,在文人仕子的传颂中,太子殿下礼贤下士,尊师重道,是尧舜转世,有圣人之象。
赵皇更是多次在朝堂或私下对其一再褒奖,称其可以使大赵国运绵延万世。
其次,国宴可不是乡下财主间的过家家,可以朝令夕改,大赵士大夫面对北国铁骑虽然毫无办法,可面对赵皇时绝不会退缩,他们将这一切称为文人的风骨,不畏强权。
赵皇能够说服朝堂诸公更改规则,很明显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杜林并不清楚的事儿。
“最近京中有什么传闻?或是什么新奇的事儿发生么?”杜林问。
足足过了好一会,没有得到福伯的回复,睁开眼便看到书房中只剩下了自己,福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的退出,杜林苦笑了一下后,提笔将疑惑和推测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