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显一惊,差点没摔了,“我哪里胡思乱想了。”
李史:“那你叹什么气?”
“我……”不显这时候就很痛心,自己为什么一点瞎话都不会编?
“你,今天你父亲是专程来找你的。是来找你回家的吧?”不显盯着手上的一朵花问道。
李史笑了,真开心的那种:“怎么,担心我就走了?”
不显嘴很硬,“我哪里有。”
李史更开心了,“我说了咱们一起去安定郡投奔皇甫规,说话算好。”
不显还是担心:“可是,你们家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会允许你常年在外吗?你父亲这次不就是来接你的吗?”
李史:“接我我不回去吧。”
不显:“可是,李史,你要放着富贵日子不过,和我们一起去种田?你能过得了那种日子吗?其实也很无趣的。”
李史:“我觉得很有趣呀。”
不显:“那是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遇见各种事情,你觉得新鲜有趣。但是如果真的稳定在一个地方,每天就是种地干活。那种日子没那么有趣的。”
李史看着越来越焦躁的不显,干脆坐到她面前,眼睛望着她,认真道:“不显,更无趣的日子我都过过。和你们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你口中的富贵日子,我并不开心。”
不显:“可是……”
李史打断道:“不显,你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没有出过远门。这个门,其实指的就是我家的大门。“
不显露出疑惑的目光。
李史两眼虚望向前方,“我母亲在生我时候难产去世,我父亲自此没有再娶妻,但是他有几个妾室,其中一个叫晚娘的特别得宠,不过由于出身不好,没有被扶正。我不足一岁的时候,晚娘生了个儿子,叫李宗元。我父亲虽然没有将这个晚娘扶正,但是这个家基本交给了她打理。这个晚娘表面对我极好,吃穿用度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我发烧生病她都会彻夜陪在我身边照顾。可是,这个妇人貌美却心毒,她想要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就必须除掉我,可是我一旦出事,她就逃脱不了干系。我父亲虽然没有管家里,但也不是个傻子。结果,不显,你知道这个妇人想出了什么主意吗?”
不显怜惜的目光看着李史,摇头。
李史:“她亲自抚养我,但是她不让任何人和我讲话。你说这个主意多歹毒。没有任何人和我说话。于是我一岁多还没有开口说哪怕一个字。我父亲以为他生了个傻儿子,话都不会讲。其实,如果不是我舅舅,我真的就成了傻子了。我后来听过有些婴孩儿被狼群或者其他野兽养大。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就算被人救回来也再学不会说话了,脑子也不好,行为举止也都如野兽一般。我想这个女人也知道,所以想把我养成那样的野兽吧。”
不显:“那你父亲呢?”
李史轻笑:“他?他也有看过我,不过发现我可能是傻子之后也就看得不怎么勤快了。倒是那个李宗元,比我小,开口比我早,一副聪明伶俐惹人疼爱的样子。”
不显:“后来呢?”
李史:“后来,我舅舅到我家拜访,看我快两岁了还不会说话,心疼我,便想带我去他家住一段时间。那个晚娘怎么肯,说了一堆的理由不让我离开,什么舍不得我,怕路上遭凉,花言巧语一大堆。幸好我舅舅对她起了疑心,暗地里派人调查,汇报的人也说如亲生母亲般照顾我。我舅舅还是不放心,毕竟这是他亲妹妹唯一的血脉,他细细询问,终于发现了问题——只要有我在,从始至终,房间里没有人说话。一天是这样,两天也是这样,我没有机会听到说话的声音。“
不显咬着牙,心里把这个晚娘千刀万剐了一遍。
李史看着不显的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这不是没事吗?”
不显:“那是幸亏你舅舅聪明。”
李史:“是,后来我舅父还是硬把我带去他家里住了一个月。一个月我开始说话了。我舅舅说我一说话就开始滔滔不绝,跟发了大水似的,行不下来。”
不显:“那那个晚娘发现了怎么办?”
李史:“我舅父知道如果当时就让晚娘知道我已经学会说话了,那她肯定会再想办法害我。还不如一直假装我不会说话,让她放下戒心。所以,那时我舅舅一再嘱咐我回家后一句话都不可以说。”
不显吐口而出:“那怎么可能?”
李史:“是啊,对于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一直不说话。后来我舅舅想了办法把照顾我的奶娘换成了自己人。后来就是奶娘单独照顾我时和我说话。”
不显担心道:“那那个女人没发现吗?”
李史:“没有,她照顾我其实也是演给我父亲看的,她忙着照顾自己的儿子都忙不过来呢,哪里顾得上我,实际上我是由奶娘抚养的。所以这件事情一直到我五岁时,我舅舅觉得我需要请夫子给我启蒙的时候,才让我在我父亲面前开口说话。”
不显:“那你父亲一定很高兴,你终于可以说话了。”
李史:“是,不然被人知道他有个傻儿子可怎么得了。在我开口说话前,我父亲从没有带我见过外人。不管是他什么时候宴请宾客,都没有带我出来过。”
不显听出来李史对他父亲是有怨恨的,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自己连父亲都没见过,哪里有资格说什么。
李史继续道:“后来家里请了夫子来教书,我虽然开口晚些读书却厉害,时常得到夫子的称赞。反而她那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一看书就犯晕。所以,这个女人几次想要除掉我。如果不是我舅父在我身边放了不少忠心的护卫,我早就没了。”
不显着急:“后来呢?”
李史:“后来夫子说书本上的知识虽好,但是需要贴近实情。所以建议我父亲多带我出门。结果被那个女人知道了,以之前发生的危险为由不让我出门。我父亲也觉得我的安全更重要。毕竟我是他和我母亲娘家之间唯一的纽带了。”
不显:“难怪你从来没出过门。可那样个坏女人在家,你日子怎么能过得踏实呢?”
李史:“是啊,怎么能踏实呢?所以,不显,我过的富贵日子并不好。后来我大了,有一次和我父亲争执的时候把这些年晚娘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结果,他半个字都不信,只说是我不识得母亲的难处。可笑,那样的人也敢称我母亲。”
不显:“所以你就自己出来闯天下了?”
李史:“是,父亲说我不识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不是有李家长子的身份,我什么都不是。结果我就自己跑出来了,证明我谁都不是,我就是李史,也能好好活下去。”
不显附和:“你是活得不错的。你看看你现在,似乎比我刚见你时还胖了些。”
李史笑了,“那时候我从胶东出来,刚把钱花光就讹上了你,确实没吃什么苦。不过,不显,我明天要和我父亲回胶东一趟,我舅父病了,我得回去看他。”
不显有些担心,但仍说:“你舅父对你这样好,他生病了,你当然要回去看看。”
李史:“你之前不是说想去胶东看看海吗?要不和我一起回去?”
不显摇头,“我和徐户打算送严信回南阳。”
李史:“你怕他做什么傻事?”
不显点点头。
李史:“也行,等我回去看我舅父之后就来找你。不过我去到胶东一来一回,你们估计就到安定了,那我直接到安定去找你们。”
不显高兴:“行。虽然我说那里生活可能无趣,但是也只是为了降低你的期望。实际上我很喜欢西北的辽阔。等我们在安定见面,我一定带你好好看看西北的风光。”
李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