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在无数次的噩梦中,加缈耳边传来侍卫们与敌人坠下深崖时的呼喊、惨叫声。
在无数次醒不来的恶梦里,加缈看到一个刀疤脸狞笑着举刀向他砍来,他已无力抵抗,正在和另一名敌人死斗的罗本伸出左手,挡住刀疤脸的刀,用右手中的刀,把另一个敌人的脖子砍断,然后在刀疤脸惊恐的眼神中,把刀戳进他的肚子里,死命一拧,带出一道血箭。
在惊梦里,加缈在血泊中苏醒过来,看见最后一个敌人,一脚踢开趴在地上想要用断肢撑地站起,如野兽般嘶吼的罗本右手的刀,然后一脚踏住罗本的后背,一手抓住罗本的头发,另一只手丢下长刀,从小腿上抽出匕首,去割罗本的头。
就在匕首将要搭上罗本喉咙时,加缈使出最后的力气,捡起那把长刀,刺进敌人的脖子。
加缈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死,风虎家祖传的盔甲换了我一命。
这是往哪里去?
流放吗?
看车顶幔着代表王子的黄绸子,应该不是流放。
大腿上,胳膊上的伤口,在大车的摇晃中还在一抽抽的痛着。
两只手腕处又添新伤,钻心的痛,不用看,加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然风虎家祖传的那副盔甲打动了二王兄,但是,为了能让活着的人不泄露秘密,割断手筋,弄成哑巴,也是一种手段。
果然,加缈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轻微的“嗬嗬”声。
短短几天时间,经历了数次生死的加缈已把生死荣辱看淡了很多,他此时,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他庆幸自己还能听见声音,眼睛也没有瞎。
他听说过有人被下了药,变成哑巴后,被当场活活气死的例子,也有人直接憋成智障。
既然活了下了,就得活下去,就算为了侍卫们的家人,他也得活着。
忍住疼痛,挣扎着用肘部坐起,看着满脸倦容,倚在车厢一角熟睡的小丫头水柔,加缈心中涌出一股暖意。小丫头双眼红肿,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料来这些日子为昏迷中的自己流了很多泪。
小丫头水柔是加缈未婚妻颜若童的婢女,和颜若童名义上是主仆关系,其实情如姐妹。水柔刚生下来就变成孤儿,被好心人放在颜府大门口,被颜府管家抱回,和大她三岁的颜若童从小一起长大。
加缈判断,他这次能不死,颜府一定也出了不少力。从进入‘死神的盲肠大峡谷’之前,水柔就一直陪着他,直到出谷后,他第一眼看见的也是水柔。
未婚妻颜若童现在哪里?颜府会受到自己的牵连吗?
勾着右手,用手背轻轻掀起车窗帘,他心头一震,随之一酸,车外面默默的跟着老幼妇孺,人人满面凄凉,身形憔悴,见他探出头来,纷纷向他点头致意。
“殿下,谷外面的人,就全仰仗您了。”耳边响起侍卫们最后对他说的话。
他放下车窗帘,眼睛朦胧,心里喃喃自语:“我是加缈,加缈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