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神稍微松懈了下,就看到那少年又风驰电掣般的消失了踪影。
原来那白衣少年唤做元焱?
我心里一泠,当今圣上最为宠信的国师之徒好像就随行在这楚子珞身边,似乎也是姓元。
据说那国师的高徒道行极为厉害,通古今过往,见阴阳两道,降妖伏魔,铲恶助贫,难道这白衣少年就是其人?
我暗暗叹道,如果就是他的话,那传闻真是越传越神,母猪都能变大神啊!
我又想起那耿直少年的一脸正色,突然又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月娘曾经提过的一个俊俏公子和一个白衣会法术的少年,怎么和眼前这个组合如此相似?
那元焱不知何时又不知从哪飘忽了出来,随着楚子珞一同出了门。
两人在门口没有多做停留,就有一架看起来颇为普通,没有任何门府记号的马车速速驶来。
但即便是这般低调,在羊角巷里突然出现如此整洁正常的马车,再加上风姿出尘的楚子珞元焱二人,仍然显得十分突兀,引得周围好些人都探出脑袋暗暗张望,四下里窃窃私语这是何方神圣。
那楚子珞扶杆上车,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过回头来笑吟吟地对我柔声说道:“小木掌柜真是甚得我心,虽是第一次相见却好似神交已久。在下过几日定再登门造访,探讨探讨人生哲理,今日就先行告辞了,小木掌柜的多保重。”
这楚子珞好像生怕周围看热闹的不够刺激,还用他那双勾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暧昧地瞟了我一眼才掀帘进去,惊的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落地。
那元焱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随后便扬起马鞭“驾”的一声就策马奔去。
急行的马蹄击起一层灰尘飞扬,踏马行过雾蒙蒙的巷子似乎一下子又失去了生气,没几瞬四下就清静了不少。
看到这瘟神完全走开,我才发现浑身发软,几乎都要虚脱了,只得“呵呵”几声应对了下周围蠢蠢欲动的围观群众,立马拉了七瓦赶紧关了铺门躲了进去。
这孩子似乎被今天的变故吓着了,一只手冰冰凉凉,脸上也是一片青色。
虽然我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慰他道:“七瓦没事的,之前那齐夫人都说过了他盯上了我们,现在突然出现也不算意外。你放心,他必然是对我们有所求才会亲自上门,我们不会有性命危险。再说,楚子珞这人虽然打起仗来手段残忍,但私下里并无恶名,应该也算是个铮铮的汉子,我看他并无杀我们之心。”
七瓦心中的确跌宕惊恐,但并不是害怕有什么危险,而是他在楚子珞身上,看到了他对木蓿异常热烈的眼神,那种眼神或许只有男人之间才可相互心领神会。
也许还谈不上爱意,但这楚子珞无疑是对木蓿有了强烈的兴趣。
而更让他心惊沮丧的是,楚子珞说的确实也是事实,现在的自己太弱小太卑微了,他确实毫无能力去保护木蓿。
这般无奈的认知让七瓦心如火焚,一时间对自己是又怨又悔,纠结万分不能自已。
我看出七瓦情绪不佳,但其实自己也是一身胆颤,浑身都已被汗水浸湿。
我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七瓦:“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屋休息吧。”
我刚想转身走开,七瓦却嗡嗡地说了句:“木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为了苏婉婉吗?
我摇摇头道:“不碍事,你已经年纪不小了,和哪个姑娘交好不需对我交代,你喜欢就可以了。”
说完后我也疲倦至极,便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
七瓦被木蓿的话弄的哭笑不得。
他今天是太过冲动了,不该贸然出手攻击那楚子珞,害得木蓿交出了齐豫霖的册子以求安稳。
虽然他心知自己根本不是楚子珞的对手,可看到他那样挑弄木蓿,内心那团火根本烧干了他的理智,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就出手的。
但他觉得对不起木蓿,让她为自己担心解围,想到这七瓦的心中就有万千的恨意。
他本想和木蓿好好道歉,也会保证以后会小心,三思而后行,谁知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棺材铺里的两人心思各异,而城中一座僻静的宅子里,楚子珞却是格外悠闲地倚坐在矮榻上翻看着书简。
一旁的元焱明显心中有事,在楚子珞身边转来晃去,眼睛在楚子珞身上一直转悠个不停,满脸都写着“理我啊理我啊!”
楚子珞眼睛盯着书简,过了好一儿才悠悠地对元焱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别在这儿像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扰了我这一室的清净。”
元焱终于盼到楚子珞这句话,立马冲到他身边一脸八卦地问道:“公子,你为什么派人去查那姓木的小姑娘,我们该找的不是那个叫七瓦的小子吗?那小姑娘虽然生有阴阳眼,但我怎么都看不出她有别的什么异常啊?难道我是漏掉了什么关键?公子你快告诉我吧!”
楚子珞心中泛出一股无力之感,这次出行绵州,那天虚道人硬是塞了这么个徒弟给自己,说是要跟在他身边历练历练,顺便护卫自己。
说的是好听,但他却是生生有了种带儿子的感觉,一路上多了操不完的心。
这元焱虽然法力高强,但心智极为单纯,脑袋好像也只有一根筋,凡事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每每都缠的楚子珞哭笑不得。
他叹了口气,好脾气地回道:“也许我对那木蓿只是单纯的好奇呢?”
元焱斜着眼打量了打量楚子珞,半晌都没出声,突然一个恍然大悟般的神情,立马大声就叫了起来:“哦!我知道了!公子是不是看上那小丫头了!公子今年也二十多了,却还未曾立妃,师父说过,男子大了就会对女人感兴趣,难不成公子这般是思春了?”
楚子珞一口茶水刚入口,差点没被元焱这话惊地喷出来,一下子被呛的猛烈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顺了口气,他感到一阵头疼,无力地一手扶额,一手揉着太阳穴,这熊孩子似乎也太过耿直了吧!
“元焱,我对这木蓿确实感兴趣,但不是你说的那样。”
楚子珞无奈极了:“之前监视她的探子回报,这七瓦的功课和武功都是她启蒙的。这么半大点孩子,之前都是病居在床,怎么会突然识字会武?这小姑娘看到我居然毫不畏惧,而且一下就猜到我的身份,再加上她这次呈给我的册子,却是我的探子盘恒多年都没有掌获的机密,你不觉得这小姑娘很有名堂吗?”
楚子珞边向元焱解释道,却也一边暗自出神。
他明白,他感兴趣的远不止这些。之前探子回报这些消息的时候,他虽是惊奇,但绝不至于震惊。
毕竟这世上奇人异事颇多,他并不是一味守旧陈腐之人,听完之后也只是心中略有好奇罢了。
但今天他听到那孩子的声音,再看到她的面容时,却是从心底里掀起一番翻天覆地的巨浪。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五年前大垣宫殿里那张干净纯洁的脸,上千个月夜寂寥无人时,常常在他的梦中出现。
那女子微含泪光的眼睛似是融满了天地间最无奈的悲伤,但她的唇边却还似噙着无比满足的微笑。
楚子珞自问历尽刀山火海,去过修罗地狱,他看过无尽的生死,尝过最断肠的悲伤。
但那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女子的一眸秋水悲天怆地,让他忍不住伸手为她抚平眉眼间的无尽哀痛。
叶柒雪,他知道她的名字,可再也无法再见她的一颦一笑,相遇便是陌路结局。
楚子珞不禁浮出一丝苦笑,明明是个完全陌生的敌国女人,却成了他心中最深的梦魇。
而这个木蓿,眉眼和那女子十分相像,她的声音,也如那日破空的爽朗一吼如此相似。
楚子珞从来不相信巧合,这女子背后必有文章。
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也定当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