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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老头儿原本就干瘦的身体好像又矮下去一截,他心虚气短地反驳道:“可不是吃酒,那是虎骨玉髓膏!有正经用处的!看见这些小崽子们没有?是给它们吃的!”

“是吗?”怀疑地看了老头子一眼,老太太又用同样怀疑的眼神看了旁边的藏云的一眼,这才转身回屋去,一边走路还一边说:“我给你把那罐子挖出来,我看你是不是要吃酒,你要是敢骗我,我给你把两只耳朵都揪下来!”

藏云:………

游鸿抱着一大盆碗筷从厨房走了出来,有点好奇地问他:“老太太刚说什么揪耳朵?我听见你们要去喝酒?带上我带上我,我好久没有喝过酒了!馋死我了!”

“什么?!还想出去喝酒?”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哇李老汉,你当初可是好好的答应我了”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出去喝酒,没有的事儿!别听他瞎说,”老头子一叠声的否认,又对着游鸿瞪起眼睛:“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去洗你的碗!”

游鸿:………哦。

默默端着洗碗盆到水井旁打了水开始洗碗,游鸿一边哗啦啦洗碗一边支着耳朵听他们讲话。

老太太到底还是把酒罐子拎过来了,原本团团围着老头子的鸡呼啦一声朝着老太太围了过去,挤挤挨挨蹭蹭的特别亲热,老太太没好气地把酒罐子塞给老头子,扭头要走却被叫住了,老头儿一只手端着酒罐,一只手拿着通灵玉玦:“先别忙着进屋收拾,给你看点儿有意思的。”

听到这儿游鸿已经偷偷把脑袋转过来了。

藏云神色不变,心弦却紧绷起来。

老头儿长了老年斑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通灵玉玦,藏云并没有感知到一丝一缕天地之力的波动,下一刻却在半空中看到了清晰的投影

这是一株通天彻地的蓝色藤蔓。难以计数的蓝色枝蔓生长着纠结着缠绕着挺立在空中,上接苍穹,下连大地,仿佛撑起一片天空的立柱!这明明是一株细枝细叶的藤蔓植物,实际上它每一根藤条每一片叶子也确实都是十分柔嫩易断的样子,然而就是这样柔弱的藤条与枝蔓以令人无法想象的生长速度簇拥成了这样雄伟壮观的一幕奇景。

这段影像并非单纯地想要展示这棵藤蔓是如何的顶天立地,随着传递影像之人的移动,藤蔓上方高远穹顶裂出的巨大缝隙和藤蔓下方奔腾倒流的汹涌海水都无比清晰地显现了出来,从而也让人十分清楚地看到,正是这株爆炸一般生长着的巨大藤蔓,在堵塞着天空中裂隙的同时也拦截着倒流的海水。

空中到处都飞舞着被大风大浪粉碎的蓝色藤蔓碎屑,从越来越密集的蓝色碎片就能看出,传递影像过来的人还在努力地去接近藤蔓本体,藏云看着被愈来愈密密麻麻的藤蔓碎片糊成蓝色的影像,心慢慢沉了下去。

距离越近就越是危险,从影像中偶尔扭曲的藤蔓碎屑上,就已经能明显地看出这一区域的天地规则开始混乱了。藏云印象里率军前往南方探查的那一位老将军向来都很是谨慎稳重,并不是冒失冲动的性子,不可能在明知前方危险的情况下还要难不成,他是故意如此?!

藏云眸色深沉地凝视着这一段还在继续放送的影像,蓝色藤蔓碎片中已经有血红颜色夹杂其中,很快血色变得越来越多,藏云甚至看到一根小指被风浪飞速绞成血红碎片,下一刻,通灵玉玦被人高高抛飞了出去眼前影像开始旋转,然而在空中翻转着坠落的通灵玉玦,依旧在如实记录着前方的景象,因此也记录下了那一道被蓝色藤蔓碎片裹挟着几乎不成人样却依旧伟岸高大的身影,还有那一句声音破碎到几乎叫人无法理解的话语:

“臣幸不辱使命!”

通灵玉玦在风浪中并未幸存,在模模糊糊的一片又一片蓝色里,这段影像很快就结束了。

藏云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后他神情平静地道了声谢,沉默片刻他又开口问道:“我妹妹身上也佩戴了这样的器具,她神魂有缺,神智也不太健全,不慎走失了,您能帮我定位下她的具体位置吗?”

老头子神色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下是不是亲生妹妹,确定是亲生的,又要了藏云一滴血,他皮肤松弛的干瘦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抹,藏云的那一滴血就在半空中雾化开来,下一刻颜色深红近乎于黑的血雾铺平展开,一段影像在这血雾上显现出来

“怎么又是这颗大蓝藤?”游鸿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再次显现的这段影像里确实又出现了一棵蓝色藤蔓,看看这铺天盖地爆炸式生长的藤条枝叶,再看看这高耸入云顶天又立地的巨大植株,很明显这棵蓝色藤蔓同之前那棵是同一棵植物。

植物确实是同一棵植物但是背景环境却有非常明显的不同,眼下这棵藤蔓周围云雾缭绕,风平浪静,没有破洞的天空也没有倒流的大海,十分的安宁祥和。

在这颗藤蔓上,一名身穿白裙的少女正拽着藤条身姿轻盈地向上攀登,她姿态轻巧地穿过一缕缕流云,发丝飞扬裙摆飘摇,脸上挂着灿烂单纯的笑,嘴里还在说着话:“白喵喵,你怎么不动了?”

“你给我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怎么觉得有空间波动?”另外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你确定这东西是装饰用的?”

少女停下了向上攀登的动作,手里一下一下扯着藤条,似乎有点无措:“这是哥哥给我的,我觉得很好看呀。”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你就要送给我还叫我转送给小小当礼物?”另外那一道声音很显然并不是很高兴。

少女肯定的点点头:“我觉得你的晓晓一定会喜欢的。晓晓我特别特别喜欢。”

“我……谢谢你?”

“不客气!”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影像戛然而止,老头儿把通灵玉玦塞回给藏云:“那边儿把空间锁了,影像传递不过来了,那道说话声我觉得有点儿耳熟啊,”他转头去问老太太:“你有没有听过那个说话声?”

没想到老太太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耳熟。”

闻言老头儿就有点楞,他听到过老婆子也听到过的声音,那能是谁的呢?

到底还是老太太先想了起来,她一拍大腿说道:“我记起来了,那还是在天界的时候了,我遇到过一个买面果不知道给钱的,就是这个说话声音。当时那人背后还拖着一对特别大的翅膀,别说,那翅膀还挺漂亮的。”

老头儿有点糊涂了,在天界?还长了翅膀?他很快也想起来了这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了,这不是当初咬了他一条胳膊还说他不好吃的那头魔兽崽子?这小崽子似乎确实长着一双翅膀?

他想想,那魔兽崽子原名是叫莫颜,后来改名叫做白淼,是一头血睛魔炎兽,当初是和顶着天目琼花壳子的异界灵魂在一块儿来着,那两位之间还有一份姻缘,颇为奇异。后来他四处游荡的时候遇见了这老婆子,俩人都是老不死的,就一块儿搭伙过日子了,后来他算出老婆子身上有那异界灵魂的给的一份因果,他之前一时兴起送了她们俩一个小狼崽崽,也算是误打误撞地还了这份因果。

来自异界那抹灵魂的名字应该叫做张小小,后来那异界灵魂在天界为着天界天道的完善而将天目琼花连同自身灵魂一并献祭了出去,这之后在血睛魔炎兽相助之下得以重生,这时候再说张小小是什么异界灵魂已经不太对了,得到此界天道认可之后的她,已经算是此方世界的生灵了。

老头儿眯着眼睛掐指一算,嘴里嘶了一声:“这是变成了魔植?”也不知道这张小小是什么运道,来来去去的都是棵草,他想起来什么,转头对藏云说道:“虽说空间被锁,在那之前我还是能定位到的,不过他们现在的位置有点特殊,正处于人间界和魔界的连接处,看她们的前进方向,应该是要去魔界。”

“从我们这里赶过去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藏云连忙问道。

老头儿还没有说话,旁边的老太太就有点纳闷儿地出声道:“我们现在可是在天界,那小妮儿是怎么跑人间界跟魔界的什么交界处的?”

“天界?我们现在天界?”游鸿手里的碗都要抓不住了,他把湿漉漉的手在身上胡乱擦了两把擦干净,噔噔噔跑了过来:“我们明明是从人间界来到魔界的啊?怎么就到了天界?”他又扭头问藏云:“你这个通灵玉玦难道还能跨界传递情报?”

藏云捏着通灵玉玦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远方层层叠叠的山林:“最初炼制通灵玉玦的时候,确实是有考虑到利用空间石内蕴藏的空间之力来进行无视距离与障碍的信息传递,但是我不能确定现在的情况,究竟是通灵玉玦可以成功地跨界传递信息,还是人间界、魔界、天界这三界本身的空间壁障发生了变化。”

“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游鸿沿着藏云的视线望向远方,一直以来神色散漫的俊郎青年男子此刻的神情肃穆而冷峻:“不管是通灵玉玦可以跨界传输还是三界发生了什么异变,当务之急都是回到魔界同大部队汇合。我知道你来魔界是为了修补你妹妹的神魂,你是兄长,血浓于水的情分我理解,但是你不仅仅是一个兄长,你还是大苍帝国的王,你妹妹走失了还能找回,齐将军却再也回不来了。是,你只有这一个妹妹,可是大苍帝国又能有几个齐将军?”

齐将军,是了,那位抵达魔界后率军领命前往南方进行探查的将军姓齐,名望,字视之,出身齐氏,家有三儿一女,临出发前刚抱上小孙子,得益于他一手搭建起来的情报系统,他手里还有齐老将军抱着孙儿笑成一朵花的影像。

垂下眼帘,藏云看向自己手中的通灵玉玦,他沉默片刻,抬头问游鸿:“你碗洗好了?”

游鸿:“……还没。”

“洗你的碗去。”藏云面无表情道。

游鸿:“你喂好鸡浇完菜扫了院子了?”

藏云:“……你怎么还不去洗碗!”

旁边的老爷子慢悠悠摸出一支烟斗,乐呵呵地塞着烟丝开始瞧这俩人你来我往的斗嘴,倒是老太太有点紧张地扭脸问他话:“我怎么觉着不太对?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搓出一星火苗将烟草点燃,老头儿慢慢抽了一口,呼出缕缕轻烟,他也看了眼绿海滔滔的密林与云层滚滚的天空交界处,轻声道:“是的啊,是要出大事了。”

颠了颠手里的酒罐,老头儿咕咕咕地招呼着四散在院子里的母鸡,然而并没有一只母鸡理他。哼了一声,老头子又抽了一口烟,抬起手来就将高高举起的酒罐摔向了地上面,只听得咔嚓一声,清晰的碎裂声里酒罐四分五裂,浓郁酒香四处流溢,原本在庭院中各个地方走动刨食的母鸡寻着酒香立刻飞奔了过来。

一只两只母鸡都像疯了似的朝着地面上流淌的酒液争先恐后地扑去,眼瞅着它们扑扇着翅膀将酒水洒的到处都是,老头子顺手就立了一个结界,将六只母鸡全部圈了进去。

半透明的结界挡住了四处飞溅的酒液,也隔绝了浓郁醇厚的酒香,游鸿没去洗碗,藏云也没去浇菜扫院子,此刻他二人同老太太一起,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群正在扑腾的母鸡

它们一只又一只地在地上各种打滚磨蹭扑腾,可以看出它们在竭力让自己的每一片羽毛都沾上酒液,然后它们身上浸染了酒液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下去,身体更是在不断拉长之中伸出手脚,不过眨眼的功夫,六只老母鸡就变成了六只光着屁股的小娃娃,下一刻乱飞的鸡毛纷纷落回到小娃娃身上,变成了一身又一身的粗布衣裳。

这六个小娃娃都长的很是漂亮可爱,乌溜溜的长发,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小嘴巴,粉嫩嫩的小脸蛋,即使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服,也精致好看的不像是凡人,不过它们也确实不是凡人,藏云将这几个小娃娃打量了几番,他虽然没有什么修为了,但是眼力还在,这六个小女孩很明显不是妖族,之前老母鸡的形态很可能只是个幌子。

眉眼漂亮又相像的六个小娃娃看起来好似六胞胎,其中两个小娃娃在一下一下好奇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完了自己的衣服又面对面开始扯对方的衣服,聚精会神十分投入的样子,似乎这是一个非常好玩儿的游戏,另外三个在捡地上的酒罐碎片,时不时的还舔舐下碎片上残留的酒液,最后那一个既没有扯衣服也没有舔碎片,而是背着双手一脸严肃地环顾四周,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了藏云和游鸿身上,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怒喝:“尔等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一个巴掌拍到了她脑门上,把她拍的脑袋都朝后仰了仰,布满老年斑的这只手掌又胡噜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将小姑娘柔柔顺顺的黑头发揉成了乱糟糟的鸟窝,老头儿吧嗒吧嗒抽着烟,并没有说什么话,反而是小娃娃哼哼唧唧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其他五个小姑娘呼啦啦朝着老头儿跑了过来,抓裤腿的拽胳膊的抢烟斗的往后背上爬的,还有猛地跳起来抱住老头儿脑袋瓜儿的,一时之间各种叽叽喳喳:

“虎骨玉髓膏!我要长高高!”

“虎…玉…膏!膏!长高高!”

“这是什么?好烫!好臭!”

“不臭!爷爷不臭!”

“爷爷不臭啦!天壹!爷爷不臭!”

还在老头儿手掌底下的小姑娘蓬着头发扁了扁嘴:“不许叫我天壹。叫我姐姐!”

老头儿挂着一身小娃娃,艰难地转向了旁边目瞪口呆的老太太:“老婆子,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得去魔界一趟。”

老太太还有点懵,不过她动作也不慢,藏云见她手中飞快地掐了几个诀,这一整个农家小院就拔地而起缩成石子儿大小落到了老太太手心里,然后老头儿一把抓住老太太的胳膊,眨眼的功夫俩人就一起消失不见了

留下摔了一地的小娃娃跟呆呆站在树林里的藏云和游鸿。对了还有一支从小娃娃手里摔出去的还在冒烟的烟斗,以及一大盆子脏兮兮的锅碗瓢盆。

唯一一个站在地上的小姑娘一边拿手指梳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奶声奶气地对着藏云和游鸿怒喝:“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藏云:………

游鸿:………

阿羊:我给大家拜个晚年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