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主子神情微动,柱子死死抓住燕均秋的袖子,求告般地向他摇头,别理她。
燕均秋脑子有些木,一时想不过来这些事,心却隐隐有些抽痛,四肢百骸因着那人近在咫尺而想要奔过去抱抱她。不行,心头一凛,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撞到红木酸枝花几才停下。
轻微的碰撞声让屋外的人更加黯然哽咽。
“对不起,均秋,过了这么久我才明白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悉悉索索一阵动静,话语声又响起:“均秋,我寻到解药了,你吃了解药就少恨我一点点好不好?”
屋内始终没有人出声。
福安声音失力渐低,带着无尽的疲惫:“解药放在门口了,我昨日没睡好,有些瞌睡,先睡了……。”
说着人影微蜷,半晌没动静,还真睡着了。
只是门被堵个严实,出不去。
柱子上蹿下跳,对着燕均秋好一顿比划,他指指窗,先从这而出去。又指指门,千万别把公主给惊醒了。再指指更漏,时辰快到了,主子赶紧出门。
燕均秋木木地看着更漏,瞳色暗得没一点光亮。
柱子发怵,忽见他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推开窗户翻了出去。脚刚落地,身后冷风拂过,回头一看燕均秋紧随其后也跳了出来。
只见他三两步转至屋门台阶,蹲下身子朝人看了看后,拾起了一只半掌大的木匣,木匣打开,身形晃了晃,急道:“快去寻府中大夫来。”
柱子脚钉住不动,心神不定。
又听他道:“寻了大夫你便出府吧,在城门口等着,我稍后就到。”
柱子呼出一口气,急急地走了。
燕均秋慌忙将人抱进了屋,瘦了许多轻飘飘地没一点份量,烛火下才看清怀中的人,双目紧闭,脸白如锡无一丝血色,就连唇也是苍白的,鼻息微促,浑身发凉。心下骇然,急匆匆转入寝室,将人置于床上,盖上被褥,挑燃火盆,轻呼:“易绿。”
没人应答,她甚至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楚易绿!”燕均秋站在床前突然间凄然恼怒,用力推了她一下。
依旧如故。
昏迷不醒。
燕均秋心中一沉,俯身颤着手解开了她的衣襟,果然……。
胸口胡乱缠着绷带,血迹隐隐渗出。
燕均秋颓然闭目,一股酸涩之气冲上眼眶。
这蠢货究竟是想要谁的命!
燕均秋再度睁眼,额上青经直暴,又怒又痛还夹杂入骨恨意,压着声道:“楚易绿你真是欺人太甚,凭什么每回都是我迁就你!你要玩伴,便让我留在宫中陪着你;待发觉我想回燕,便将我赶出铁甲卫赶出宫;你欢喜便要把我囚困在这里?!”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匣,咯咯作响,尖角入掌毫无所觉,拔高音量,目色猩红带润:“这一回无论如何你都休想再阻我!”
说完他恨恨起身,“呯”地摔门而出。
诺大的动静都没能撼动床上的人半分,燕均秋不过挪了三步便颓然失力,再挪不动脚步,静默片刻,突然受惊般地抖了抖,急切地回身去耳房找来纱布绷带、创药……。
替她除去衣物,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的绷带,一道鲜红的伤口呈现在眼前。寸许宽,深入心口。
伤口是多天以前的,只结了一层薄痂,轻轻一触薄痂裂开,血就渗了出来。这么重的伤,主人却只是自己胡乱的涂了些药,粗糙地包扎了一下,将自己关在屋里独自躺了数天,连副汤药都没喝。
这是个什么人,干的是什么事!
燕均秋一边替她上药包扎一边忍不住恶声咒骂:“楚易绿你这蠢货真是命大,这么着也死不了!”
福安这会儿倒乖觉异常,闭着眼任由他摆弄怒骂。
燕均秋轻手轻脚地为她重新包扎好,穿整齐衣物,又喂她吃了药丸,掖好被角。
更漏如水般流逝,一个时辰早已过去,眼看城门将关。
燕均秋静静凝视,玉颜如故,这一别渺茫前路,恐是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忽地酸涩难奈,忍不住俯身吻在她耳边哽咽道:“楚易绿,不要和别人成亲,再等等我。”
说完再不回头,径直出了门。
柱子在城门口急得团团转,等了许久不见主子,连洪先生也还没来。
守城的士兵看了看天色,缩着脖子,这大冷天的,早些关门,早些交差。
几个人懒散起身,吆喝着关门。
柱子急红了眼,上前道:“各位大爷,时辰还未到呢。”
一位老兵斜眼怼他:“要出城赶紧。”
柱子道:“小的还在等人。”
老兵挥开他:“不出城少捣乱。”
柱子指着更漏道:“还差半刻钟呢。”
老兵白了他一眼:“这冷风刀子都能把人给割了,就不兴爷几个早些交差,喝口热茶?”
“来了,来了。”
老兵顺着柱子的尖叫声看去,见一年轻男子疾步而来,墨发黑瞳,肤白如瓷,长身玉立。
“这不是燕三皇子么。”老兵认得,福安公主满大街追的美貌质子皇子,大名鼎鼎这楚都鲜有人不识。
燕均秋看了看半开半合的城门,环顾四周不见洪先生,沉吟一下道:“先出城吧。”
正说着,洪先生打马急驰而至,身后还跟着二匹,气喘吁吁地道:“给皇子找了几匹马来。”
燕均秋点头。
人齐了,要出城。
老兵瞧着燕均秋那张漂亮脸蛋犯了难,谁都知道这位是福安公主关在府里心尖尖上的人,今日怎么冷不丁要出城了,马匹精壮,马身上还挂着行礼,这怎么看都像是要落跑的样子。
燕均秋正要取令牌,只见马蹄声急又来了一人。
老兵慌忙上前行礼:“沈管家。”
柱子与洪先生心惊胆战,燕均秋眸色阴冷。
沈钰下马也不看这几人,直接道:“公主着燕三皇子出城办事,还请军爷们放行。”说着递上了公主府出城文书。
有沈管家作保,老兵闻言定了心,满面笑容,即刻放行。
燕均秋踱步到沈钰面前站定低声问:“为何?”
“走了便别再回来。”
……
城门大敞,三人连夜急驰而去。
乌云蔽月,寒风劲冽。
洪先生回首,那暗得无一丝光亮的天际,突然间泛起一抹诡异的暗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