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睡,醒来时,我们就到家了。”
我从未做过那样好的梦,梦中他执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漫步在无边的春光中,而我身后海棠正浓,他向我温和浅笑,清朗至极。
王绾一直守在妫乐床前,这一个月来她寝食难安,易王在纵目睽睽下带走了公主,而王上却是肝火正旺,她虽然担心,可为了公主的安全也只能这样漫无边际的候着,好在太子殿下将公主带了回来。
陈国与宋国这一战两方都没有拾着什么便宜,宋国见风是雨,又突然递来详和书再次将安姚与宋国太子的大婚提上日程。
我竟不知两国交涉竟如此儿戏,阿绾捂住我的嘴,叫我说的这些话不能叫有心的人听了去,若是传到父王耳中,免不了又得教训我一顿。
如今我毫发无伤的从外面回来,阿绾就整日待在我身边,那模样倒是像怕我会再溜走一样。
魏治携了我去父王跟前请罪,言及此事因我而起,他已让我深深体会到一己私利会对百姓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声泪俱下的配合他,其实也只有我知道,若不是他突然到宫中送走我,或许我哪里被父王赐死也说不定。
姝如在一旁烤着火炉子,瞧了我几眼,最后忍不住开口道,“妾见公主倒是明艳动人,也没有易王口中说的经历过坎坷波折的模样,想必他人见了也不知公主是去体验民间疾苦还是去舒缓身心去了,妾倒是觉得好奇。”
魏治让我跪的端正些,我一路颠簸总觉得十分困乏,姝如乐的说我几句我便让她说了,魏治听后却是微蹙了眉,姝如倒是见好就收,
“不过如今公主得以平安归来便是最大的幸事了。”魏治手握军权,她难免忌惮。
父王并未同我说一句话,只是礼节性的问了魏治一些战场上的事情,说起来,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那都是有利可图,他觉得我有利用的价值便对我好些,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抬手间的事,我不可能会对他感恩戴德,他对我不好的那些时日足以让我杀死他千百遍。
可我只是随着附和浅笑,一时间我竟也变得唯利是图了起来。
这件事情,竟然就这样无风也无波的过去,我每日在长廊上坐着发呆,阿绾给我拢来搭腿上的小毯子,我觉得腿上似乎压着一个重物,掀开小毯子一看竟是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在冬日里看起来像个小雪球一样,阿绾亦望着我回笑着,她或许是担心我吧。
自秋叶原回来后,我觉得很迷惘,像是拨开了一层迷雾却又迷失在更深的浓雾中,我究竟在一场场对局里扮演着怎样的身份呢,而登临,自回来后,我却没有一次再见过他。
身为东宫太子,他自然该是忙的,听闻那位曲良媛在宫中侯了一月,只为了等登临回来,茶饭不思终日难眠,彼时我提笔写字,正写到一处:众口砾黄金,使君生别离。初见那位曲良媛时正是去年百花节后,因她一事,宫中流言四起,而登临却一心护她到底,可见书中的话也并非全不可解,我是真的嫉妒她,这本不该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想法,也不该是一位臣妹能起的念想。
离上元节尚有三日,宫里已四处张灯结彩,从九岁到十六岁,我看了许多次的烟火,烟火繁华却没有一刻是为我燃放,我趴在高楼凭栏处,宫中热闹喧嚣皆收在眼底,有风卷着雨丝擦过我脸颊,入骨的寒冷,没有分毫是归属于我的温暖。
我伸手有雨水从指尖砸到脸颊上,没有温度,和陈国的王宫一样,我才知道,原来陈国的国土境内是不会下雪的啊,不管再冷也不会有霜花降下来,冬日里只会不断的下雨,擦过瓦砾屋檐沿着华丽的衣裙落在尘埃不染的玉石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