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姜湛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得她声音清净。姜陈氏温柔地把姜暮沉露出来的胳膊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等沉儿醒来,请老爷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吧。”做完这一切,姜陈氏终于扭过头直视着姜湛,“老爷是干大事的人,可沉儿只是个小女子。”
听出姜陈氏语气中的埋怨,姜湛想着姜暮沉对秦承曜的痴迷,不由得头痛起来,“夫人啊,沉儿的心你也是知道的。”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姜陈氏却异常坚定,半分不曾相让,“沉儿还小,不知道情为何物,自然做不得数。”
姜湛心里清楚,这次姜暮沉失踪又重伤回府,让发妻受足了惊吓,她不愿爱女掺和进这么危险的事情,也情有可原;况且看占星院的态度,也并不再把姜暮沉放在心上。因此他只是略一沉吟,很快便点了头,“夫人放心吧。”
得了姜湛的承诺,姜陈氏才稍稍放下心来,亲自去为姜暮沉煎药了。
她不要任何人帮忙,亲手将药材收拾齐整放入药罐,寸步不离地在旁看照。五月的天已经十分热,姜陈氏在小炉旁扇着扇子,汗水浸透了衣衫。
她的婢女几次前来相劝,都被姜陈氏挡了回去。终于,药熬好了,她又亲自把药倒入小碗,装在食盒中,并着几分可口的小点心,一起带到了姜暮沉的屋中。
姜暮沉仍然在昏睡,两个婢女将她撑起,姜陈氏一勺一勺地把药喂进她口中。她动作轻柔,神情慈爱,直叫两个婢女都羡慕不已。
然而,直到女儿服完药躺好,脸色看着都红润起来,姜陈氏心中的不安却没有消散,反而还愈演愈烈。
接下来,姜陈氏对姜暮沉的看护可谓是无孔不入,有她在,姜暮沉屋中的婢女都显得无所事事了起来。大到沐浴用餐,小到活动手脚,姜陈氏通通包揽下来。虽说从前姜陈氏也溺爱女儿,可这一次,她的一系列举动令不少下人都议论纷纷。
姜陈氏也说不清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只是一离开女儿身边,就觉得心惊胆战,好像随时有事情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姜陈氏甚至住到了姜暮沉屋中,寸步不离地照看。
饶是如此,姜暮沉还是一直没有醒来。姜湛又抽空去了几次占星院,却被告知大长老受伤闭关,
日子就这样又过去了十几个昼夜。夏日的燥热气息已经充满了整个宁京,唯有夜风能带来几许清凉。
这个吹着微风的夜晚,姜陈氏一如既往地给姜暮沉喂药擦身后,准备就寝。
忽然,姜暮沉身子挣动了几下,姜陈氏一阵欣喜,扑到床边急声唤着女儿的名字,以为她要苏醒了。可是很快,她便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姜暮沉呼吸急促,脸颊涨红,几个来回之后,她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同时口鼻大量出血,顺着耳根流得满床都是。
姜陈氏的惊叫声很快便传到了姜湛的书房,他匆匆赶来,看到女儿躺在满床血泊之中,已经停止了呼吸,她脸色惨白,犹如被放干了血。
弥留之际的姜暮沉甚至没有力气开口说上哪怕一个字,就在母亲的眼泪中猝然离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霎,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还是停留在少年秦承曜的面容上。
这一眼,便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