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在这冬日里和风雪混在一起，显得不是那么真切，还好屋里有个孩子水喝的多了，绕过大门赶去茅房才听见敲门声。”

“大冬天的打劫的流浪汉也不少，那些阴暗里的人每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时候，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了如何找上一家关的不严实的地方破门而入，用残破的喉咙饮上一口熟睡人的热血，将冰冷到即将结冰的内脏暖热。”

“这样偏僻的地方没人敢直接开门，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敲门声迟迟未断绝，戏班子里的人结伴着来到门口，由那台柱子用清亮的声音问道：‘是谁？’”

“是那个雇主么？”赵雪霁问道。

“是，也不是。”安羽颔首：“是雇主家的小厮。”

“他穿着比戏班里所有人加起来都厚实的衣服，身后站了一群人，眼中满是嫌恶，用讽刺的语调对戏班子的人说道：‘滚出城去，否则就给你砸咯！’”

“他身后那些人杀气腾腾，个别的，还用着轻薄的目光上下打量屋子里有着纤细身段的戏子们。”

“或许是这样的行为太过瘆人，或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那些身段和身世同样柔软的戏子们连连应是，匆匆带上些值钱的细软便从城门边上逃难出去。”

“为什么？”赵雪霁身躯略向前倾：“雇得起一群人还能包场的人家不至于为了些许花销赶人吧！”

安羽上下打量赵雪霁几下，目光定格在她好奇而又着急的脸上，想看看她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

感觉到安羽的注视，赵雪霁动作别扭了一下：“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感慨美人家境富裕，心生羡慕。”

安羽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那个故事：“脚下的雪格外冰凉，细细簌簌的松软，让人不禁感觉自己踩在了那些堆积的尸体上。”

“戏子们直接逃出了整个城，城外一如所想的有一间破庙，虽然蛛网遍地却还算是能够遮风挡雨，隔壁的城池还有很远的距离，冬季的深山格外危险，戏子们就这样在这里住下了。”

“那主顾呢？”赵雪霁没有追问刚刚的问题，反而想起了故事里另一个主角。

“他在家里住着，烧着炭火，拥着暖炉，披着兔绒；嘴里吃的是山珍海味，手上戴的是碧玉扳指，身边坐的是如花美人，府中上下几百号人听他的吩咐，就连倒出去的泔水都浮着戏子们过年才吃得起的精肉油花。”

安羽勾起嘴角，面露讽刺的微笑：“比起他，那群戏子在寒冬破庙的挣扎更有看头。”

“他们死了。”

“死在那个冬日，死在被主顾大门挡住的风雪里，死在只剩下灰烬的火旁，死在同伴的怀抱里，死在冰凉的地板上，死在捡柴火的路上，被大雪掩埋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