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
有些人求而不得,有些人易如反掌,这世间万物,竟如此荒唐无状。
爱而不得,偏就让人觉得似好过情意绵长,美人在侧,却更爱遥望天边月光。白纸黑字记载的也不是道理,无非是亲身的血泪,可也只有悲寒彻骨后,才懂得那些凿凿之言并非是虚妄,可是,已经迟了。
“令言!”齐光匆忙的跑进她的屋子,她醒了,半个月的昏迷,到前几日的呓语喃喃,她终于醒了。
林令言还不能动,博衍还是给她身下塞了几个枕头,勉强的坐起身来,她依旧是面色苍白如纸,但还是温和的笑着,“你来了。”或许是微笑牵扯了不知何处的痛觉,她的脸眼见的惨白了一下,但依旧是笑容满面,也没让人看出半分的不适,“我听博衍和花暮说,我在落龙岭受了伤,可能是伤得重了些,我只记得还在杭州得了信儿,正要往这儿赶呢,居然其他的都忘了干净。”林令言又笑了笑,“不过见你们都没事儿,我也就放了心了。”
“忘?忘了……”齐光抓着门框,却依旧是有些不敢进去,“忘了好,忘了好的……你平安就好的……”
博衍日里夜里都陪着,令言也刚刚苏醒,只寒暄了几句明显得就乏了,整个人虚弱得几乎坐不起来,还没等博衍要张口撵人,安歌那边儿又派了人叫齐光回去了,顺带脚儿令言把博衍一并撵回去休息。
齐光满脸是愧疚,依旧是匆匆忙忙的走了。花暮和博衍轻轻的掩上了房门,花暮倒先长长叹了口气,她真的忘了吗?
忘了这一路日夜兼程,搏命厮杀,救下安歌,却被弃于崖底?也不知齐光不曾再现身在落龙岭救他们出来?不过齐光说得对,忘了好,忘了好,忘了就不必忧心难过,不必伤怀怨怼,对于她、对于齐光和博衍,落龙岭如果彻底变成了不能提及的旧事,那他们才最可能回到从前。可是……花暮回头看了看房内黯淡的烛火,屋里的人似乎已经睡下了,她真的忘了吗?
林令言平躺在榻上,右肩的伤让她想要侧躺都做不到,可最可怕的并不是疼痛,而是没有知觉。侍女为她换药时,无论是刮去腐肉,用烈酒擦拭,甚至不小心触碰了她肩部狰狞的伤口,她都毫无知觉,可她担心害怕在这座陌生的城里有多少双眼睛依旧盯着她,还要皱着眉假装疼痛的样子。
可她一点儿都不痛,一点儿都不痛,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右肩,甚至是她右手的每一根手指,都仿佛与她没有了关联。她宁愿疼得锥心刺骨,也好过毫无知觉。
她的剑,她右手里握着的她的剑,是她在无数个暗夜之中的倚仗,而现在……
林令言闭上眼睛,就仿佛依旧置身在那个冰冷的悬崖,依旧能听见齐光的话,依旧感觉到自己在漫天风雪中不断的下坠,她以为那漫天宛如白昼的凄寒山谷如同地狱,而苏醒后,才发现现在才置身地狱之中。
地狱,一直都在人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