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影回想当时的情况,难道不是为了把她说出的“连累”他那句话堵回去么?
可帝君明明知道她是谁,怎么会答应?
扪心自问,能嫁与所爱,她心里无疑是欢喜的。
在问心洞之后,她也曾想过,如果不能改变那个结局,那便用这条命殉了他,也算偿了这份情债。
不想心这个东西,果真半点都由不得人,她认清了自己的真心,便希望长长久久,不愿再让所爱之人走向那个惨烈的结局。
可是,老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捉弄她。
待到她下定决心,又让她回溯到过去,得知自己是五彩华云之身,生来就是为了赴死,以圆满那场避不了的因果。
何其残忍!
她已放任自己由这颗心主宰着吐露衷情,接受小金乌的情意,甚至选了做凡人那一世代表着以身相许的戒指作为定情信物,沦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贪欢之人,拉着小金乌共堕泥淖。
可偏偏灵台又存着一丝清明,每每深陷之际跳出来提醒自己——
别忘了此身不由己,情深终将缘浅,今日你予他多少的欢愉,明日便有成倍穿肠裂心的毒药加诸其身,你舍得让他空欢喜一场,往后都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舍得?舍不得?
从心?抑或从命?
“小影,成为我的妻子罢,碧落黄泉,我陪你去。”
小金乌起了身,立在床边,而后单膝触地,将两张鹿皮双手捧来。
依照古礼,男子以俪皮赠女子,是求娶之意。
织影怔怔地看着他,抓着云被的指甲微微泛白,良久,唇角抹开一丝笑,揶揄道:“说的好像殉情啊。”
小金乌面容凝肃,坚定不移:“认定一个人,自然生死相随。”
织影顿了下,又端详他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你知不知道,若是在凡界,此刻你的行为算是在向我逼婚了。”
小金乌毫不气馁,反而顺势问她:“那么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逼婚?”
织影垂下眼帘,小金乌只看见她紧抿着唇,好半天才发出幽幽一叹:“帝君怎么会答应?”
“他喜欢你做的莲藕汤。”小金乌说道。
“哈?”
“原因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帝君已经答应了。”
织影还是紧绷着嘴角,沉默着,不发一词。
小金乌以为她又当自己在玩笑,郑重无比地说:“小影,我是认真的。太阳神赤霄,谨以此生此身此心,聘云神卿云为妻,碧落黄泉,永不相负。”
织影语气怅然,鸦青的睫毛下,笑意深藏:“可是很早以前我就答应了啊。”
小金乌绷直脊背,锲而不舍:“没关系,我可以——”
“嗯?”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听见了什么,然后看见织影抬起眼来,唇弯含笑,梨涡浅浅,登即明了,适才是她的戏言。
小金乌愣了下,哭笑不得:“你可真是……”
织影笑盈盈地看着他,双手接过俪皮放到膝上。
极完整的两张鹿皮,承载着他的全心全意。
——碧落黄泉,永不相负。
求婚成功,小金乌喜于言表,起身坐回床边,却始终没想起她何时答应过自己:“我记得这是第一次向你求亲。”
织影笑了笑,伸过左手执起小金乌的左手。
银珠玉质,相映成辉。
她看着小金乌,说道:“何以致殷勤?约指一双银。”
小金乌如梦初醒,抚了抚佩在她指端的海瑶枝指环,说道:“那时候你说,此生都不会将它取下。”
“不只是定情,还有终身。”
织影双臂勾过他颈子,在唇上吻了吻,看着他,一字一顿,说的极为认真:“云神卿云,愿嫁太阳神赤霄为妻,托付终身,此情此心,永志不渝。”
从命么?
未竟的使命,她可以接受,但她绝不从命。
——誓死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