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
人未至,声先到。
只让聂怀叹了句,好一个女娃子。
待人从迷雾里走出来,那眉清目秀,肤白貌美的模样,怎是一句好女娃能赞美的了呢。
聂怀的表情从吃狗贼一下子变成了当朝国师,眉目淡然却不遗余力的观察这个女娃。
她虽然长得好,走路双臂轻甩,下脚稳中有力。
功夫不错。
狗子听到主人唤它,望了一眼聂怀,扬着尾巴,威风凛凛的小跑到女娃身后,低头嗅着女娃的腿脚。
聂怀这才跳下来。
他一身兽皮,女娃也一身兽皮,脚腕上包裹得更厚,多半是出去打猎刚刚回来,但却两手空空。
这是……连兔子都没打到?
聂怀抱拳送上,恭敬颔首。
“在下聂小九,是河对岸山上的猎户,山火追赶至此,无意冒犯。”
容山的猎户很小气,将山林划分得很精细,除非关系很好,否则到别人狩猎地盘,那就是抢食吃,极易引发矛盾。
说白了,山间猎户和那些野兽没多大区别,只是张得像人而已。
“小女辛月,就住在这里。”
颔首施礼的样子甚是乖巧,盈盈诺诺,难免让心神荡漾。
辛月倒是一个不拘一格的女娃,指着那栋茅草屋,便将聂怀引了过去,再多的话也没有,只有后面跟着那狗子,哼唧唧的,好像在抱怨主人,怎么对这么一个狗贼如此客气。
聂怀扪心自问,狗贼他倒是算不上,见过的狗贼倒是挺多的,欺世盗名什么的,太平常,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窃国大盗。
经过一堆凌乱的木柴,平铺了好大地方,走进了看,才发现,那茅草屋是木头搭建的,再在外面糊上泥巴来遮挡寒风,门口修得小了些,只能供辛月这种娇小的女娃过,聂怀低头弓背,像钻老鼠洞一样。
没办法,山里阴冷,又是冬季,只能将屋子修得狭小一些,方便保暖。
聂怀见惯了,倒是辛月很不好意思,欠身说:“寒舍简陋,别见笑。”
主家一客气,客人只能欠身叨扰,再也没话。
目光不免到处张望起来,不大的房子被分成了三个小房间,一个放着灰布帘子,多半住人,另一边堆放着稻草柴火。
中间屋子架着一口黑锅,辛月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下面的柴,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稻草和那帘子一样灰白,迎面的墙上放着一弯长弓,一把马刀,刀历经了些年岁,面上寒光全无。
这种马刀薄而锋利,是西楚军中常备的一种武器,容山又是西楚与东源常年争夺的地方,见到它并不稀奇。
下面的泥台上,放着三副碗筷,两个陶罐,便再无其他。
辛月从陶罐里倒了些水到黑锅里,说:“我父兄出山打猎,快回来了。”
“令堂?”
话问出口,聂怀便后悔,辛月眸色暗淡,空气寂静。
聂怀年幼丧母,深知其中悲苦,牵强笑笑,看了锅里沸腾的水,辛月便拿碗盛给他。
一口热水下肚,顿时感觉寒风都温柔缠绵了起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去,却还是不见辛月所说的父兄,聂怀也不急,左右也是要在这里过夜的,左顾右看,打算找个妥帖的地方。
忽然,聂怀头重脚轻,哐啷倒了下去。
吓了辛月浑身一抖,耸肩皱眉,戳了戳聂怀的肩膀。
“聂……小九?聂……?你也会有今天!聂青山!”
换了一张母夜叉的脸,辛月兴奋得,嘴角咧到了后脑勺,一根极细的绳子套在聂怀的咽喉,辛月的笑容僵在脸上。
手上绳子的触感不对!
双手用力,竟然将聂怀这么一个大男人给拎起来。
“国尊大人,先挑断手筋脚筋,在用烙铁烫烂你的全身,脸不能烫,要不然就没人认得你,那我还怎么名扬天下?还有还有……”
“说明白点,你是哪一波的?”
聂怀突发发问。
想让他死的人有点多,他也懒得自己想。
辛月脸上兴奋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眼神里的陡然被恐惧所占据,嘴上不认输。
“你去死!”
刚刚臆想虐待聂怀的过程直接被丢弃,跳到最后环节。
她就是沧海一粟,只要杀了聂怀,瞬间就能声明大噪,无上荣光都是有可能的。
然
聂怀继续问:“你这种野路子……挺有野望。”
辛月极尽力气绞杀聂怀,脸皮抽搐,五官移位,像极了一个恶鬼。
脖子下,细绳子上,聂怀一只手垫在喉结处,任凭对方怎么绞杀,也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好好的女娃,干起杀人的勾当,真是让人心寒。”
用现在的话说,明明可以靠脸活着,一定要靠残忍。
反手一拳,辛月跻身躲开,避免太阳穴遭受重击,却放开了手上的绳子,等于放开了聂怀的命门,放走了自己的远大前程。
但瞅见聂怀扯下绳子的那只手的时候,就清楚知道,自己原来并无那远大前程的可能。
一把匕首握在手中
既然被她遇上了,拼上一拼!
冲上去,匕首直取聂怀面门,另一只手放在身后。
“你……我都不好意思打你。”
手段太嫩了。
聂怀掐住了匕首,掰断了手腕,扎向辛月的面门,却发现一道寒光扫到肩膀,眼见着来到喉结要害,聂怀陡然仰身,退到墙角。
啧啧赞叹:“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多大仇怨?”
辛月甩了下断掉的手腕,咧嘴露出即可森白的牙齿:“我本蝼蚁,被你这种大人物看一眼都不配的。”
“谁的命都是命,我的是你的也是!”
“虚伪!”
辛月啐了一口,冲上来,又是一道寒光,快如闪电,在面前晃了晃,直取聂怀心窝。
地狱没好人,真是对得起他。
聂怀未动,只是手腕抖动了下,指尖夹着一片利刃,订在辛月的眉心上。
原来,辛月那道闪烁的寒光是一柄软剑,剑法诡异,出奇制胜,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要是不遇上聂怀就好了。
他如是想着,可惜着,买过辛月瘫倒的身体,端起热水又喝了一口,无视辛月失去生命的尸体,又盛了一碗。
“身在地狱,悄然自在。”
长歌一声,放下碗,转身掀开帘子,瞟了眼稻草堆,一抹不自然的毛色引起了聂怀的注意。
大步过去,掀翻了茅草,惊得整个人都僵傻了。
只见三人尸体横列,刚刚一撇,是看到了女人的头发,旁边是一个男人,女人的身上,放着一个孩子的尸体,孩子身量不大,估摸只有一两岁吃奶的样子。
一家三口,面上深灰,死去不少时日,因为山中寒冷,尸体没发。
聂怀又退出来,望了一眼那个辛月,眉心上插着的薄刃,丝丝血流出来,再走进草堆,一家三口,陈尸面前。
这里有个吃奶的孩子
这里不可能有孩子
那……
这里不是地狱………………
“老子……这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