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数九寒天,黑漆漆的院子里一个小姑娘孤独地转悠着,连根本不知“伤春悲秋”为何物的门卫大爷,都觉得这孩子看上去太孤单了一些。
吴大爷站在门口望望,想了想还是把门关上了,回去看电视。小姑娘家家的,以前人多呆在门卫室聊聊天还行,如今满院子就他们俩,瓜田李下的,还是该避避嫌。话说小李姑娘家里条件一定不好吧,还是没有家了?这么小的年龄第一次出门打工,大过年的也不回去,看着怪可怜的……
李幸之不知道吴大爷在想啥,今天晚上食堂的一道毛蟹炒年糕蛮好吃的,一不下心吃多了一点,害得她不得不在院子里转着圈消食。一个人独处久了,其实很适应这种简简单单的状态。她能找到很多打发时间的方法,以前的话,会种种花,撸撸猫,看小说,电影,追剧,过得十分充实。而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也只好窝在床上看书而已。
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逛街。在灯火辉煌的街头随逛随走,买点习惯的小吃,看到心仪的小东西就买买。哪怕只是一个人,也不用担心没人说话。随便走进一家店铺,都能够得到全部导购的热情款待,只要你有所回应,必能滔滔不绝地和你聊上半天,走的时候还能热情地欢送到门口,殷勤地期盼你“下次再来!”。
可是现在住的地方太偏远,到了晚上周围几乎没有人烟,想逛街也没得逛。李幸之转着圈脑袋放空,想到的却是前几天和母亲通的电话。
父亲还是没有任何音讯,无数次盼望落空以后,张梅花提也不提那个人了。反正如今女儿在外面的大厂上班,才两个月就寄回来1千元钱——别人在外面打了一年的工,也不过几有几千元的收入,可把张梅花嘚瑟坏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临近年关,乡里出门打工的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张梅花想起自己今年只有孤身一人过年,难免又在电话里哭了一场。李幸之其实不明白她到底在哭什么——往年家里办年货都是爷爷奶奶,或者父亲操持,母亲就没操过心。今年她把钱全部都寄了回去,问起来家里置办了什么,她亲爱的妈妈只是买了一件看中很久的大衣,还有皮靴,最新款的围巾……
那么年货呢?年猪,腊肉,过年鱼,各种丸子,糖果呢?所谓忙年,从腊月起就要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起过年必需的吃食,这些用心准备出来的美食尽管没有那么精致,但只要这样才能代表年味的隆重。这些东西绝对不是简简单单靠钱买一点就能替代的。甚至要从今年的种地规划中划出几分田种糯米开始,整整一年的准备,才能享受到过年时口中软糯香甜的年糕。这才叫过年。
后世为什么人们总感觉没有年味了?上班一直上到年三十,头几天抽出时间去趟大卖场,该买的一股脑买起来,年三十做上一大桌子好菜,这就算过年。甚至很多人连做菜也不愿意做了,去高档的饭点订一桌年夜饭,就算过年了。有意思吗?除了除夕这个时间点,不就是平时大家伙聚在一起吃顿好的嘛,这也叫过年?
过年要有仪式感。反正李幸之用脚后跟也能想到,今年哪怕她回家过年,家中冷冷清清,她和母亲一起吃个年夜饭,估计还不如现在在厂里和一大帮同事气氛好——可想而知的是,母亲一定会再哭上一场,控诉父亲的各种不是,自己的各种艰难,然后……然后母女两个一脸怨气,相看两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