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遥看这青石板巷的尽头,可以隐约看到掩映在青山薄雾中的烂柯寺了,楚小花就抿抿嘴唇,小心的躲避着流水,继续慢慢的朝着青石板巷的那头走。
但在走到小巷中间的时候,楚小花却突然停住脚步,青花小伞从她的手中滑落,她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扶住小巷湿滑的墙壁,面白如纸,满头的乌发也瞬间成霜。
如果现在有人在小巷当中,就会看到一幕很诡异的画面,楚小花脚下的水流正在一点点凝结,光滑的冰面向着小巷外延伸,而在楚小花头上飘落的雨水则结成细碎的冰晶,落在冰面上发出叮叮当的响。
“要撑不下去了么?”楚小花喃喃,接着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绿小瓶,眼露渴望之色,但最终又以莫大的意志放回怀里。
“我要是你就将瓶子里的东西喝掉。”一个沙哑森冷的声音突然在小巷里响起。
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出现在小巷的尽头,随着黑袍人的出现,小巷尽头的光消失了,小巷尽头的山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如墨的夜色。
黑袍人一点点向着楚小花走来,于是夜色一点点氤氲开,最终将整个小巷填满,只余楚小花和黑袍人身前身后的几尺光明。
“蚀魂之苦可不好受,我想不通一个贪婪的魔鬼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痛苦!”停步在楚小花三尺外的黑袍人一张脸也笼罩在夜色当中,只余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如同黑曜石般。
“贪婪和忍受痛苦无关,我不是魔鬼,你才是。”楚小花警惕的盯着眼前的黑袍人,似乎认识。
“可是你的贪婪是贪生啊!”黑袍人似乎笑了,只是那夹着笑意的声音就像夜枭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你来找我做什么?”楚小花的眼皮难以察觉的轻颤。
“谈交易!”黑袍人说。
“我没有什么和你交易的。”楚小花说。
“你确定吗?”黑袍人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嘲讽,他伸手从楚小花的头发上摘下一粒冰晶,在双指间碾了碾说:“九天没有永生,过去你冥河一族,受域外天魔所诱吞下冥河九幽果,以为就此获得永生,结果得到的是生生世世的诅咒,所以从你生下来那一刻起宿命就是注定的,要么在蚀魂之苦下身体如瓷器崩碎,要么入魔成为杀戮机器。”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冥河一族选的宿命自有我冥河一族承受!”楚小花的语气有些冷。
黑袍人一弹指,指尖的那粒冰晶就射入头顶的夜色,一束米粒粗细的光从头顶的夜色里落下来,黑袍人攥住这束光线就像拉扯活物一样,最后双手一揉,一团璀璨的光明就出现在黑袍人的掌心,黑袍人将手心这团刺眼的光明挪到鼻尖嗅了嗅,似乎有些陶醉:“这应该就是活着的味道吧!”
接着他看向楚小花:“如果你真的甘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冥河宫主的你,又何必借轮回巫的秘术遁入这九天外的尘缘界呢?”
黑袍人将手心这团光明向前一推,这团光明竟然瞬间敛没入楚小花的胸口。
舒适感涌遍全身的每个毛孔,那种蚀魂之痛瞬间平息,最隐秘也被黑袍人道破,楚小花的身体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问:“你找到我到底想做什么?”
黑袍人笑笑:“你在没有灵气隔绝天机的尘缘界过了十八年好日子,但是现在尘缘界隔绝九天的封印松动,灵气重新复苏,你宿命的痛苦也再度找上你,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法发现你,我不知道你到这尘缘界图谋什么,但是既然到了现在,显然你是失败了,那不如把你冥河宫的掌印交给我,我可以保证将你从宿命里解脱出来。”
“你要我冥河宫掌印干什么?”楚小花的眼睛里充斥警惕。
“入魔的冥河族人杀力无双,吾道为朽,当让九天沉沦。”黑袍人直言不讳。
“这不可能!”
楚小花瞬间大怒:“冥河族人皆我家人,没人可以利用他们!”
言语间,楚小花猛然挥手。
无数朵红花在这片夜色里绽放,刺目的红一点点爬满眼前黑袍人的全身。
黑袍人眼睛中一点笑意不变,微微袖手,身上的红花就全部枯萎掉落,而那绽放在夜色里的红花,颜色刹那褪去,其上染上幽幽夜色,如冥河彼岸的彼岸花。
“在九天你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何况在这你受限比我还多的尘缘界。”黑袍人说着,黑曜石般的眼睛却泛出血红的光泽,他一只手的黑色指甲开始疯长,接着那长长的黑指甲猛地划过楚小花的脸庞。
五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出现在楚小花的脸上。
血液顺着楚小花的下颌滴滴答答的落在脚下的冰面上,冰面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就像烧红的铁水落在冰面上一样,楚小花愣愣的看向脚下,一汪清水包裹着黑色的血。
“你不觉得你口中家人这两个字很可笑么?不要忘了你口中的家人多是你亲手杀死的!你华美的皮囊掩盖不了你肮脏的血液,心黑却爱红花,你在欺骗谁?”黑袍人的声音开始酷烈,接着指着地上蔓延的血液说:“我给你时间考虑,至尘缘界和九天封印彻底消失为止,届时不同意就死,都要死!”
随着黑袍人冷酷的声音,夜色缓缓消融,黑袍人和夜色一道消失。
楚小花那双大眼睛里终于有泪水落下来,然后抱着头蹲下,哭的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