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齐路又沿着习惯的路线一路散步到了她的老友“英”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的墓志铭,再次读了一遍:
“她对自己真实,从心而活了一生。”
英的这一生,在其他人看来,他们不是羡慕,就是嫉妒。
然而,每当英很真诚地向他们坦言“只要你愿意承受代价,你也可以”时,他们就又都赶紧对她退避三舍,刻意与她所展现的这样的真实保持着一段能让他们感觉安全的距离。
然后,他们就会在那安全距离之外,继续或当面、或背地里地议论着英的各种或真或假的是非,以满足他们自己各自不一的自恋需求。好让他们自己和他们所希望的人都能相信:他们才是比之于像英这样的人要好得多、也明智得多的人。
和英一样,一直以来,齐路也喜欢做个旁观者的就只是看着他们这样的自演自欺。
从很早以前起,她们就已经发现了:这世上,至少是有两种人的。
一种,是像她们一样的,是就连自己也没法勉强了自己的、从来在意自己的感受就是胜过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的;
而另一种,则是像他们那样的,是活在别人眼里的,是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同的,是需要活给别人看的。
最初,齐路只是常常会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这样活着不是很辛苦、甚至很痛苦、会痛苦到生不如死的吗?
可后来,齐路才发现,原来错的那个是她。
对他们而言,如果要他们不必活在别人的眼中,譬如让他们长期的所作所为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价值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却没有别人能够及时的看到、并及时的给予他们他们需要的反馈,那,他们是会受不了的。
那对他们而言,才是痛苦,才是会令他们痛苦到生不如死的体验。
他们,是不能离开了别人的目光的活着的。
他们,是没法忍受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的那样的活着的。
再后来,因为发现了像这样的人在齐路所在的这整个群体中的占比才是多数的,齐路才逐渐的后知后觉:原来,所谓的“正常”,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多数;就是像他们这样的活着的,才会是多数人眼中的“正常”。
不然的话,那要么就是把你视作是群体中的“异类”;要么就势必要将你纠正过来,必须变得和他们一样才行。
很长时间里,被人强行这般对待的时候,齐路总会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其实也曾或多或少的被同样的对待过,所以才会决不能容忍有谁可以是例外的只是随心地活着。
若真有那样的人存在,若那样的人还能那样的好好的活着——那那样的对比反差,绝对会让他们感到委屈,感到不公,是会让他们很难平衡的。——除非,要么就改变了这整个群体的默守规则,要么就改变了这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