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環翌日醒来的时候,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外头响起了走动声,丫鬟们低低地交谈声传入耳中,谢環的心才一点一点的踏实了起来。
她回来了,回到了她十三岁那年落水的时候。
“姑娘醒了?”阿绿走进里屋,掀起挂在架子床上绣着春日海棠的纱帐,圆圆的脸上挂着笑。
“嗯。”谢環应了一声,目光看向立在屏风旁的另一名丫鬟芭蕉,“把水端过来吧。”
阿绿和芭蕉两人一道将谢環扶了起来,服侍她洗漱。
阿绿转身出去,不多时领了一个漆黑八角食盒回来。
芭蕉安静的将食盒里的早饭一一摆在炕桌上,又与阿绿两人一道将炕桌搬上了床。
用过饭,芭蕉去取了药回来。
谢環捧着药碗,芭蕉垂手站在一旁,低声道:“姑娘,奴婢方才去取药的时候,见到木妈妈领着四姑娘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谢環愣了愣。
谢家四小姐谢瑶,是长房的庶女,也是她的庶姐。
“……她怎么了?”谢環将碗递了过去。
芭蕉接过药碗,神色有些怔忪。
姑娘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喝这些药,都嫌弃它苦,非得要人好生哄着劝着,蜜饯好生备着才肯喝。
如今竟是自发地喝了下去,连个眉头也不皱。
谢環往后舒服的一靠,有些怔怔地想:她有多久没有这般舒服过了?
前世的她死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三了,而她被赶出宣宁侯府的时候,却只有十五。
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可对于从小被谢老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她来说,那八年真的是度日如年。
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那八年里,她什么苦都吃过,什么脏都受过,甚至浑身裹满了泥巴在大街旁的屋檐睡过。
重来一世,许多东西也就不一样了。
……
芭蕉定了定神,道:“奴婢不知木妈妈为何带四姑娘去了祠堂,只是昨夜老夫人离开海棠居的时候,是沉着一张脸的。”
舌尖抵着后槽牙,阵阵的苦味涌了上来,让谢環多少有些扛不住。
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她都是吃不得苦的。
余光瞥到床边小几上的那一碟橘片糖,伸手拿了一块丢进嘴里。
甜甜的橘子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压下了令人喘息的苦味,连带着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芭蕉愣了愣。
“木妈妈定是查到了我落水是谢瑶挑拨的,祖母这才罚了她。”舌尖抵着糖,话就顺嘴说了出来。
若是阿绿在场,听了这话定是要跳脚,或者是撸着袖子要去找谢瑶算账。
芭蕉呆了呆,“是四姑娘?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
当年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真以为她那位庶姐是为了她好。
直到后来她失了一切,才知道,她设计她的原因,只是因为嫉妒。
定国公府沈家与宣宁侯府谢家在谢老侯爷在世时定下的婚约,谢環身为如今的宣宁侯唯一的嫡女,这婚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谢瑶妒忌她从小就得谢老夫人的宠爱,如今更是有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心里头不甘,才会设计她。
谢環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