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听地牢里“咚”的一声响,像是什么钝物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接着便是完颜翎的惊呼。何路通大惊,这小子要是一头撞死了,再写个什么血书,自己这关系就真的撇不清了。回头吼道:“快开门!”
凝烟也是吓了一跳,担心断楼的生死,哪里还用何路通催?急忙上前,从怀里拿出那枚窄木条插在铁门上,又将旁边的一块砖头按了一下,铁门隆隆打开,何路通掩着鼻子,急急忙忙地走了下去。
今晚正是月圆之夜,月光透过天窗将整个小室照得极为明亮。何路通和凝烟进去一看,只见断楼满脸血污地躺在完颜翎怀里,墙上一大片血水,滴滴地沿着墙面向下流淌,完颜翎哭着用衣襟擦拭他的额头,整张脸在月色下显得惨白。
凝烟顿时泪如雨下,扑上前去连连唤道:“断楼公子?断楼公子!”几声之后,断楼悠悠转醒,对着她和完颜翎点点头,目光直盯着何路通。何路通背着手,脸色阴沉道:“好小子,算你狠!”断楼勉力撑起身子道:“以后,还得让凝烟姐给我们送饭,你不许干涉,不然的话……”何路通狠狠地甩甩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断楼看着何路通离开的背影,听见哐当一声门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书院,忍痛道:“哼,这笔账先给他记下,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一下!”
凝烟仍是止不住地流泪,抽噎道:“断楼公子,你何必为我如此……”断楼笑道:“要不是凝烟姐多日以来的照顾,我只怕此时还是一个醒不过来的废人。那何路通狡诈阴险,不给他见点血,他也不能相信啊。”
完颜翎见他如此,甚是不忍,嘴里只是道:“傻瓜,大傻瓜!”伸手扯下一块裙摆,细细地为断楼包扎伤口,忍着泪水道:“凝烟姐姐你放心,从今以后那个臭矮子绝对不敢再难为你了,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
凝烟嘴唇微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深深地低了下头,回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从天窗外丢进来一个小陶瓶,瓶身上写着“花宫散”三字,却是没人进来。
接下来几天,何路通果然再也没有来过。凝烟依旧每天送饭送水,可每次都是一句话不说,只是进来将饭盒放下,而后便走了出去。两人吃完时候,她再默默地进来取走碗筷饭盒,任完颜翎和断楼怎么讲笑话、做鬼脸,她都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两人都是心思细腻之人,凝烟的心思,他们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也没有办法。断楼为了能尽快逃出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坐练功。好在他练过了一段时间的盈虚洞天指,虽然当时不通法门,只会硬逼内功,却为他现在练习将丹田放空、四下分布内力打下了基础。完颜翎内功稍浅,便从入门开始,每天两人就这么打坐调息,也无人打扰,竟是进步神速如此便又过了几日。
却说何路通,他虽然因为害怕断楼自尽给自己惹上麻烦而罢手,心中到底十分不痛快,逮住机会就要训斥凝烟一番,凝烟却比平日更加沉默,一句话也不还口,等何路通骂完了、骂累了,她就行个礼离开,让何路通气急败坏。
这一日,何路通正在大堂中整理服饰,打算一会儿去跟门下弟子交代些事情。赵怀远父子明日就要出关,届时少不了要检阅一番。自己代管门派这些时日,可不能让说出什么不是。
他正要出门,一个小厮来报,拱手道:“副掌门,外面一个僧人求见,说是来替他师伯来问些事情。”何路通皱皱眉头道:“僧人?还替他师伯来问事情?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僧人什么样子?”小厮道:“长相小的没看清,但是挺年轻的,穿得破破烂烂,像是个苦行僧。”
“苦行僧?”何路通更加奇怪,想了想摆手道:“说不定是哪里来的讨饭游方和尚,你们给两个钱打发走便是了。”小厮道:“小的正是想打发他走,可是他说一定要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说什么都不肯走。小的无奈,这才来禀报。”
何路通怒道:“笑话,一个和尚,就敢在我嵩山派门口耍赖撒泼吗?我去看看!”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身坐在大堂椅子上道:“算了,你去,让他进来。”
小厮诺了一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灰衣僧人走了进来。何路通看看他,只见这个年轻和尚约摸不到三十岁,长身玉立,剑眉轩目,只是眼中全无光彩,让一张原本俊秀的脸全是愁苦之相,何路通看得也浑身不自在。
这僧人站上大堂,双手合十,问施主安好。何路通起身拱手还礼道:“这位师父请了,不知师父在何处修行?”僧人道:“小僧不过是一个忏悔一生的人,哪里有什么修行。师父派我来,是想问一下,近日传言,江湖第一邪派血鹰帮阴谋要大肆抓捕女真人,从而搅扰金宋边境,有人说贵派也参与了其中,半个月前引来了一批女真人,其中两个人还被关了起来,不知可有此事?”
何路通脸刷一下子白了,微怒道:“这种事情纯属污蔑,你又是从何而知?”僧人道:“几日前我跟随师伯四处游方,路遇一批女真人。听他们说,是被贵派引到了登封县内,是两个贵人作为交换,他们才被放了回来。师伯以为此实乃不义之举。但嵩山素来是名门正派,不应当与血鹰帮同流合污,因此今日特派弟子来问一下,是否确有其事?”
何路通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听这意思,你是来管教我的?你师伯又是谁?敢管我们嵩山派的家事?”一边说话,一边手里铁球转了起来。僧人不为所动,答道:“师伯法号,忘苦。”
“铛啷啷”两声,何路通手里的铁球掉了下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