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到吴大娘房子的时候,外头没有人,凳子还在原地,石板铺成的一小块院子上满是青苔,房子门大开。
走进去,只见里头的东西都积灰了,左边的房间和小八走时一个样,至于右边······
小八有些紧张,手都在抖,她亲亲的推开房门,门没有锁,可小八却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破旧的被褥,无处不在的杂物,床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说明已经很久没人在上面睡过了。
再里头的那扇小门,半开着,看得见里面的灶台,小八往里走。
厨房也积了灰,最里面有一辆菜车,小八知道那是哪里的,上头的菜、果子有些都已经烂掉了,苍蝇嗡嗡的飞着,让人心烦,却没有生蛆。
小八不再细看,一路进来,没有半丝生气。
出来的时候,李猫吊儿郎当的坐在凳子上,“怎么样?”
小八叹了口气,“没有。”
“什么是没有,是人没有了,还是人不在房子里。”李猫没心没肺的问道。
“人没了!”小八吼道。
“尸体呢?”
“大头鬼受过这位老太的恩,找我之前肯定已经安葬了。”
想到这儿小八就有些遗憾,如今大头鬼不肯见她,她自然不知道墓地的位置,如此,待到回去,吴登知道大娘死了,岂不是连去哪里祭拜都不知道。
“哦。”李猫拖了个很长的尾音,“那就是说我们白来了。”
“我没叫你来。”
“既然都已经来了,”李猫不顾小八的不满,自顾自的说道,“我们去那个什么虞师祠看看呗。”
小八微怒。
知道有个人死了还有心情到处看看。
“你要看自己去看。”
李猫坐正,一本正经的说:“虞师祠半夜有哭声。”
小八不解,问道:“那地方现在可能还住着流民,有苦声很正常吧。”
被挤兑得住不了宅子能不哭吗?
李猫摇摇头,“这次不一样,是我前天晚上背你回来的时候听见的,昨天我旁敲侧击了一下,流民没听见过。”
“意思是你有问题?”小八想了想,说道。
李猫急忙闭眼——从小到大接受的礼仪教育告诉他,想翻白眼时就把眼睛闭上。
好半天,道:“我现在还好好的,可见是那地方的问题。”
小八点点头表示认同,丝毫没有发现李猫方才的异常,“你先说说那个声音是什么样的。”
李猫想了想,道:“像是好些人在哭,有老有少,哭得很伤心。”
“没了?”
“没了。”
小八问道:“你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李猫又闭上了眼睛,最后,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背着您呢,回去之后你又倒腾了一晚上,哪来的时间?就算是有,我也不会做这种那性命开玩笑的事。”
小八懂了,“说白了就是怕死。”
李猫快气死了。
“白天可有听见。”
李猫想了想:“不知道,回去找来昨天耕种的佃农问一问吧。”
“你打算怎么问?”小八实在是好奇,这位心思深沉的公子哥要怎么套话。
李猫看出来了,笑道:“你若是好奇,看着不就行了,涨涨您的见识,也是我的功德。”
小八很想打李猫。
刚进宅子门,刁猴子就急忙跑过来,“公子不好了,魏大哥和刘大娘打起来了!”
小八愕然。
李猫不是才帮他支走了顾拾,这会子又惹上刘大娘了?
她转头看了眼李猫,李猫也正好转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小八瞬间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她看向刁猴子,笑道:“公子才从外头回来,累了,我随你去看看吧。”
这次是另一个院子,看着是以前某位小娘住的,独院,种着几盆盆栽,旁边还配有小厨房。
依旧是一堆人,小八远远的就看见晚娘等着。
小八方才还在想,这次怎么是刁猴子来找李猫,看到晚娘才知道,是晚娘脸皮薄,不敢再找第二次,换了个人啊。
李猫才来了没多久,就上次的架势,流民就是猜都猜得出他是谁。
流民也是要嫁娶的,流民也是有爱美之心的,流民也是想攀附权贵的,特别是那些有女儿或是自己都还未嫁的女人。
再往后,只消打听一圈就该知道小八这个人。
小八的这次出门虽没像上次一样穿一身招摇的玄色,可云烟初做的的衣服岂会是差的。
是以,小八才出现,就有不少女人看了过来,她们的目光在小八身上游离,好一会儿后,女人的冷哼声和私语声响起。
小八自动忽视掉杂音,走向晚娘,道:“我来迟了,如今是怎样了?”
说完,为了圆李猫的慌,还故意咳嗽了两声。
晚娘原本以为来的会是李猫,看见小八还愣了愣,听到小八咳嗽,想起她还伤着,忙道:“姑娘不必来的,身子要紧。”
小八笑道:“不打紧,左右不过是轻伤。”
“晚娘,快离这起子远些吧,谁不知道,这些个‘贴身’丫鬟,最是会作妖了。”一个长得刻薄的女子嘲讽道,故意把“贴身”二字说得很重。
小八微笑不言,不愿和她争执。
晚娘道:“虞姑娘也是苦命的人,你也是在宅子里做过工的,该知道其中的辛苦,又何苦刻薄。”
女子冷哼一声,不说了。
里头传来骂声,骂得十分不堪入耳,还带上了祖宗一起骂,是个尖锐的女声,让小八想起菜市里头同菜贩子打机锋的大娘。
晚娘听到这些,脸都气红了,咬了咬牙,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我今日就厚着脸皮,请姑娘快去看看吧。”
小八点头,晚娘在前头引路。
人群里不乏有些糙汉子想占小八便宜,不坏好意的凑近了来。
还有些是才抬脚就被自己旁边的女人拉住了,脸上的表情也由吃红烧肉的馋变成下地干活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