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师的葬礼流程简单,但黑布白花的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每一个走进去的人不由自主心生敬意。来参加的葬礼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她性格孤僻,朋友极少,参与的作品倒是不少,因此来的都是圈内的人,其中不乏大咖级别。我扮演的是一个失去养母的悲伤女儿,向每一个来客屈膝回礼。有时候我恍惚,我真的跟她一起生活过十年吗?记忆中她除了教我声乐,没有任何交流,所以导致我语言障碍,十岁了只会说简单的单词。我被爸爸接到H市的时候,如从原始社会回到现代文明。我常常想,她当初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收留我,她喜欢收养流浪猫,难道在她眼里我跟流浪猫没有区别吗。妈妈悄悄的来了,难得没有浓妆艳抹,戴着大墨镜,我几乎没认出她。我向她行礼,她拉起我悄悄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其实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那个你…那个丈夫没来吗?”
“你想说什么?”我警觉。
“你怎么总是把我当坏人防备呢,我是为你着想。”妈妈说。
苏文并不知道我是来参加葬礼,我告诉他工作上需要,来香港出差几天。临走我们又吵了一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死活缠着要陪我一起来香港,我当然不要,他神色严峻跟我说了好多他一起来的好处,比如有难处他可以帮我解决,我发火了,我说没有没有没有,你不要再烦我了,他气得摔门离去,我一路上都在懊恼自己不该发火。
我垂头跪在灵前守孝,不理会妈妈。妈妈跟着半跪在我旁边,继续小声说:“小佳,你不喜欢听我也得提醒你,你说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不知道抓住男人呢。在豪门大家,孩子才是立身之根本,有了孩子,就算将来起了变故,你才有筹码说话……”
我冷冷瞪她一眼,她自知理亏,咽下后面的话,又不死心瞄我腹部:“你结婚快半年了,怎么…”在我怒视中,她没趣的起身走开。
葬礼有序进行,陆陆续续送走宾客的时候,有一个人热情的双手握住我,说:“小佳,还认得我吗?”
她摘下墨镜,肥嫩的脸庞红光满面,原来是妈妈的前经纪人傅妈。我淡淡说:“傅妈,这么多年不见,你过得很好呀。”
她应该有五十岁上下,脸上堆起笑容,我发现连皱纹都没有。她说:“是呀,归功于朋友帮衬还有你们的照顾啊。我应该叫你苏太太吧,苏先生没有一起来吗?”
我直视她眼睛,她稍微有些慌乱,我说:“傅妈,你希望他来还是不来呢?”
傅妈哈哈一笑自己找台阶:“我当然希望他一起来啦,我最近买了久盛的股票,要是苏先生来,给我分析分析行情,最好再稍微透露一下内幕,我不是可以稳赚了吗?”她把“内幕”两字咬得特别重。
我咬紧牙关,心说我不会让你得意很久。脸上平静说:“石头可以垫着过河,但也要小心搬的时候砸了脚。我比较软弱,我先生要是听到有人造谣生事,就不大好办了。”
果然她脸上笑容褪了一半,强撑着另一半说:“嘿嘿,怎么会呢,小佳呀,傅妈以后还得靠你多提携,今天先聊到这,再见哈。”
我觉得好笑,苏文啊苏文,原来你的名号还可以拿来吓唬人。
在妈妈的再三要求下,我在香港逗留了两天,她破天荒带我玩了两天。我心里始终膈应,在我需要她的时候她不理不睬,不需要她的时候强带着我玩,这世上多的是锦上添花,难得雪中送炭,最亲的亲情也是如此,我不觉悲哀,就算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再美,在我眼里还是满目凄凉。傅妈的今天的暗示很明显,她想要的更多,我不能再犹豫了。
苏文在公司整整生了一天闷气,全公司上下都笼罩在总裁心情不好的低压下,恨不得在他面前是隐形人。秘书室的小顾见怪不怪说,我来三年了,他哪一天心情好过。小赵说,他以前心情好坏傻傻不分,现在时好时坏倒有几分像人了。一群人捂嘴哄笑,“嘭”里面一声巨响,小顾摇摇头:今天砸了第九个杯子了,还不许人进去收拾。刚说完,苏文开门出来,面无表情说:“叫人进去收拾。”说完大踏步走了。
苏文去了老七的酒吧。猛灌几杯洋酒下肚,托着额头坐角落里发呆。老七跳过来:“哥,来啦。”
苏文抬头,瞅他一眼算打招呼,问:“有烟吗?”
老七一边掏烟一边说:“你不是不抽烟吗?”
苏文点燃深吸一口说:“什么都可以学嘛。”说着掏出手机,选中一个群输入:喝酒,有来的么?
小北秒回:有啊,马上来。
这是个小群,群里也就他们五人,宛宛回:傻叉,你不应该在香港么,还有心情喝酒?
苏文皱眉:你少冷嘲热讽。
清澄发了一个吃瓜表情。
宛宛:你丈母娘去世,你老婆回去奔丧,不带你么?
一旁老七惊骇看向苏文,苏文脸难看到极点:话不能乱说!
宛宛发了一张我守灵的照片:这是你老婆么?
清澄发了一个惊恐表情:她不是没妈吗?
宛宛:这是她养母,之前一直查不到,原来是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