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刚被公子从别人手里救回来,哪里有机会易容。”顾林挠了挠头,转头问顾清风:“公子,你当时易容了吗?”
顾清风皱了皱眉,“……没有。”
“那行吧。”
我理了理发丝,挺直腰背,抖擞精神,揪着缰绳驱马前行,“反正这是我的地盘,他也不敢怎么样。”
顾林闻言,嘿嘿一笑,朝顾清风道:“对啊,公子!有华幽姑娘在呢,没事!这漫云城可是炎华宫的地盘,他们不敢闹事,咱走。”
说着,刚刚的颓丧一扫而光,昂首挺胸,似乎十分得意。
顾清风看了我一眼,却没说话,跟我一起打马迎前去。身染了血腥之气,我换了两回水,泡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觉得舒服一些,粗粗用了些晚食,便去寻顾清风。
他们住的厢房离我的房间不远,几步路便到。
我敲门进去时,顾清风还在分拣药物,屋里的桌案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他忙的团团转,倒是没看见顾林。
我自己寻了个椅子坐着,看顾清风将炼制好的药分装进每个贴了标签的小瓶子里。他的动作十分娴熟,应是经常门看诊,所以才要准备这么多成品药。
“我明日下山去钱家复诊,你可要同去?”
顾清风一边将小瓷瓶一一封口一边问我。
我想起顾林说他和钱家小姐那一嘴,便打趣道:“你去看诊,我去做什么?看你和那钱家小姐卿卿我我?”
顾清风伸手在我头一敲:“休听顾林胡说!我根本不记得那个钱家小姐长什么样子,若不是看那钱老爷子实在病得难受,我也不会给他看诊。”
好吧。
看在顾清风这么好看的份儿,就不计较他敲我脑袋了。
我越过此事不提,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到一瓶补血益气的药丸,拈了一枚放进嘴里嚼了嚼。药丸刚碎开,浓郁的苦味便溢了满嘴,我忍不住皱了皱脸:“好苦!”
他轻笑,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蜜饯递给我:“那么多药,偏生选了个最苦的,真不知道是该说你手气好还是不好。”
捏了两颗蜜饯塞进嘴里,感受着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来,驱散苦味,我忍不住眯了眼。
这装蜜饯的盒子很别致,雕工精细,盒扣是个小小的机关,我一边把玩一边问道:“你怎的还随身带着蜜饯?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嗜甜的人。”
“行医之时,有些人需要立即服药,却又难免遇到一两个怕苦的,便放一两盒蜜饯以备不时之需,”他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眉眼带笑:“这不,就用了。”
吃人嘴软,对他话语间的揶揄我不作理会,又塞了几颗进嘴里,颇为满足。
顾清风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把药箱放在桌,这才歇下来,等他弄好,我这一盒蜜饯也吃的差不多了。
“顾林哪去了?”我四下张望一番,来了这么久,却是依旧没见着他。
顾清风正在净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十分吸引我的目光:“今日我去药阁炼药,那些人说我炼药的手法不错,想学一学,我便让顾林去教教他们。”
我吧唧吧唧嘴,又塞了一颗蜜饯,声音也有些含糊:“我听说药师炼药的手法和配方都是绝密,定要私藏,断不会外传的,你怎的这么随随便便就教给他们?”
“不过是简单的炼药之术,他们也是行医,教一教又有何妨?”
顾清风在我对面坐下,拿着软帕细细擦拭着手的水珠,声音轻缓,“我听说他们为了历练自己看病的本事经常下山义诊,教他们制出更好的药,也是为了那些病人好。”
我笑道:“好一副慈悲心肠。”
“今日炎华宫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不在书房理事,跑来我这里做甚?”
我叹了口气,将最后一颗蜜饯咽下,想起今日那些糟心的事,有些颓丧地趴在桌子:“唉,说来可笑,这么大的一个炎华宫,除了你,我竟不知道该找谁说说话。”
“这是顾某的荣幸。”顾清风带着温和的笑意,将我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今日定然见了血吧。”
我也没多想:“数十年来,难得有哪一日不见血的。”
顾清风撑着下巴看我,眉眼间尽是柔和,声线温润犹如天籁:“明日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如何?”
我总觉得他在蛊惑我,不过……对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我实在是没办法说个不字。
于是第二天早,我便又撇下炎华宫的一大堆事跟着顾清风和顾林下山去了。临走时,阿娆脸色有些臭,我只好答应她,回时给她买几串糖葫芦。
顾清风让顾林把药箱放好,以免骑马时碰坏了里头的药瓶,见我与阿娆“依依惜别”,问道:“你对你那个护法似乎颇有耐心,关系很好?”
我与阿娆是过命的交情,可以说,没有她便没有今天的我。炎华宫的人只知道我对阿娆好,却从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未曾提起半句,今天不知怎的,便想告诉他。
“我与阿娆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我在这世唯一亲近之人。”
顾清风默了一瞬,顾林便插嘴进来,“华幽姑娘,我们在炎华宫当值也有月钱是么?我家公子看诊贵得出奇,你要请我家公子做事,月钱可要多给些!”
“那是自然,”我哈哈大笑,“你家公子要多少,只要我给得起,都行。”
于是顾林纠结起来,一路都在盘算应该每月领多少月钱合适,最后被顾清风用小黑棍儿敲了一顿总算老实下来。
霞云山下山的路我让人反复用砖石砌过,又平又直,沿途又有护送,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霞云山山下的城镇虽没有莫城虞城那般繁华兴荣,但也很是兴旺,因为没有人敢在炎华宫的眼皮子底下闹事,这一方百姓倒也过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