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阵,总算消停下来了。
于善扶着林队出去吐了几回。苏颂稍稍一动,王钊就哼哼唧唧,搞得苏颂不敢动了。
无聊至极的苏颂盯着于善突然就好奇了。如果是18岁的自己,身处在今晚这酒气缭绕里,会有什么反应呢?
很明显,肯定不会如于善这般的。甚至,18岁的苏颂会感到很厌恶。
那年的她,没有机会去真正接触这些处于底层打工者的生活。就算有机会撞见了,她也是无法理解得了的,甚至会以一种高姿态去指责。
她只会想,做着那样苦逼的工作,竟然还不晓得要在工作之余学点什么本领,来好好努力着改变自己的命运?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寻欢作乐,酒肉人生???
怪不得!活该过那样的生活。
这就是18岁的苏颂才会有的真实想法。
可现在呢!
22岁的苏颂,不会那样很稚嫩地只看得见表面。她知道,在所谓的“寻欢作乐,酒肉人生”之下,他们的内心也有着爱与热。
那些可能很暗淡的“爱与热”,其实跟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优秀的年轻人一样,有着同样的耀眼和灼目。
年少时的“爱与热”,来自于个人的梦想——要去成为怎样的人。
而壮年以后的“爱与热”,来自于自己的所爱之人——想着怎样更好地去守护他们。
就像刚刚于善和林队想要继续喝酒的时候,好几个已经是当爸爸的人,就抢掉他们的酒瓶。苏颂知道,他们看待于善和林队的眼光里,有部分是来自于想到自己的家里也有个这样的孩子。
他们背后都有个家,在供养着他们的“爱与热”。
——
苏颂忍不住淡淡地笑自己,能看到这些,就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成长是什么?
对于以前的苏颂来说,就是要拼尽全力且高度有效地去争取所有被定好的任务——学习,考试,升学。
可对于这个年纪的苏颂来说,成长的定义早就改变了,甚至是转向相反方向去改变的。
她开始懂得要放慢脚步,去看见以前所无法看见的东西。
不管是外人的,自己的,还是这个世界的。
或者往小的说,透过一切去正视自己内心的害怕和渴望,然后学着去化解和追寻。
曾经苏颂也想过,会发生那件事就是“命”注定的。所以她只能去接受。
她害怕“命”,所以她接受的方式就是逃避。
两年前,来这座小城的自己,就是在逃避——逃避那个大城市,逃避那件事,更是在逃避自己。
可是现在,她觉得曾经的“逃避”好像变化了,变成了“不可而为之”。
她原本是逃避来到这个小城镇的,可是她遇见了于善,然后不知不觉中仿效了于善面对生活的态度,开始做了很多以前觉得会违背教养里的事——都是很有于善风格的事。
还有王钊,他也在以身试法地告诉苏颂,勇敢地去哭哭笑笑吧!
把鼻涕抹在衣服上,是没关系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苏颂不知不觉中又盯着身旁那个少年看了好久好久,最后她还是伸出手了。
搓了搓王钊的脸颊。
嗯......果然是男孩子呀!不像于善的脸颊,是软乎乎的。
在苏颂想收回手的时候,王钊突然伸手把苏颂的食指握紧不放了。
“干嘛!”还是他一贯的赖皮口气。
苏颂看他依旧闭着眼,半信半疑地问:“你醒啦?”
没有回答,苏颂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说:“就想看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王钊像着小猫一样,扭着头蹭了蹭,声音低低地说:“我...一半真一半假地睡着。”
苏颂的心,就这样被少年这句坦白的话砸得柔软柔软的。
“臭小子。”
骂得太温柔了,听得王钊痴痴笑了。
刚刚装睡,听着那些大哥大叔们说家里那个嫂子和那些温暖事的时候,王钊就想,这样类似“肩膀”的东西,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你嫂子在家里给我做好饭了,我说不回去吃了。她说,那留着做宵夜。”
肩膀和饭一样,都可以慰藉那颗受委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