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又是那个黑沉沉的梦。
前后左右俱无路,却在角落里,幽幽盛开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暗香浮动。
“阿肃,如果你不是高欢的儿子就好了。”
“为什么?我是高欢的儿子,又有什么不同?”
她含笑,只轻轻摇了摇头。
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是高欢的儿子,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母亲死后,父亲下令锁闭了母亲离开的那间屋子,从此再也没有打开。
几天之后,乳母郑氏对我说,阿肃,我们要离开晋阳了。
我很高兴。
我讨厌这个深深的宅子,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个宅子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人真的很脆弱,太容易被他人影响。
我曾经,一度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概是因为我认识她太久了,被她影响了。
每次和敬之一起去找她,她都很开心。
有时候我会悄悄想,她是因为见到我开心,还是因为见到敬之开心?
珈若温柔恬静,有一张栀子花一样幽静洁白的脸。
第一次见她时,我刚到汾州不久。
敬之带着我去陈府找她。
我跟着敬之,沿着清澈的池塘穿过陈府那蜿蜒曲折的走廊。
在九转回廊的尽头说是一个八角凉亭。
一个穿雪白短襦的女孩子趴在临水的美人靠身上,傻傻地盯着凉亭下逡巡的那几尾红鲤鱼发呆。
阳光斜照在她的脸上,镶了一个精美的轮廓。
“珈若!”敬之唤她。
她听到了,转脸看过来,灿烂地一笑。
我想我一生都忘不了那个笑容。
自母亲去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美好的笑容。
我跟着敬之快步走到那凉亭里。她从美人靠上起身,就那么娇小玲珑地站在我们面前。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她比敬之小半个头。
她有一双鹿一样的眼睛,漆黑湿润,像含着一点点泪花,惹人怜爱。
走得近了我才看出来,她的白色的短襦上有银线绣的花纹。就在衣摆那里,靠左边的位置,绣着一朵巴掌大的栀子花。
花白色的裙裾上,这一次是靠右边的位置,也有一朵巴掌大的栀子花。
我仿佛闻到一阵栀子花的幽香。
那时候年纪定力不够,我盯着那栀子花可能是太出神了
敬之推了我一把:“你发什么愣呢?”
我猛的回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敬之,又看看她。
她看着我,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脸发烫。
那天晚上,她走入了我的梦里。她在我的梦里翩然轻舞,如惊鸿。
在梦里,她冲着我笑,是一个有一双鹿眼的、衣裳上绣着栀子花的女孩。
我的脸又烫了。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她和敬之之间不寻常的?
我记不清了。
大概是从敬之越来越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找她开始的。
他们俩开始有意地避开我。
每次单独去见了她回来,敬之总是很快乐,整个脸都发着光。
我实在忍不住了,有一次我偷偷跟着敬之,一直跟到城外的枫树林。
她果然在那里等着他,翘首以盼。
见他来了,那双鹿眼里的光是那么动人。
那光彩戳痛我了。
他们很亲密,亲密到让我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那是母亲死后,我最痛苦难熬的一天。我一瞬间又觉得,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
这无常无定的命途,无人与我同行。
在这晚的梦里,我听到一个声音,一个诡异尖锐的声音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