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微笑从宇文泰的嘴角隐去了。
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动。
她总是这样为他费尽心思。
他执起她的手,轻声说:“你若是不想再回长安,我真的可以拒绝。就算来一百道诏书,我也可以统统拒绝。”
“拒绝?”冉盈抬眼认真地看着他,“可那是你的梦想。长安是你的梦想,统一北方的梦想,统一天下的梦想。”
宇文泰轻轻一笑,温柔地说:“你和孩子们才是我最大的梦想。”
冉盈深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那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宿命。
她知道,短暂的安乐生活并不能麻痹他的斗志,他时时梦回长安,想要重新掌握这个时代的走向。
他翻滚于时代的洪流之中,必是要站在时代的顶端,去指挥日月星辰的运行,去改变这个时代,去给这个黑暗的时代踏出一条光明的路。
他的伟岸的背影,会成为这个时代最光辉的丰碑。
他是属于这个时代的。
“你去吧。你是为我退下朝堂,现在,我把梦想还给你。阿泰,一生太短暂了,我想你凶猛地燃烧,把你的名字深深地烙在这个时代的肌肤身上,我要你把你的名字,深深地刻在这个时代的骨血里。”
“阿盈……”他看着她,毫不意外,但是非常感动。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
可是他却有最好的阿盈。
冉盈攀上他的脖子,仰着雪白的小脸深深地望着他:“你去吧。我和孩子们陪你一起。”
宇文泰动容,他说不出话来,只鼻子发酸,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妻子。
第二天一早,诏书果然又来了。
这一次,宇文泰恭敬地接下了诏书。
传诏书的黄门和金吾子一走,宇文泰刚要吩咐侍卫们去准备行装,迎面就见到何氏过来了。
何氏铁青着脸,怒气冲冲,见了宇文泰,骂道:“你这个小混账!好日子过腻了是吧,
又要去那风口浪尖去!”
说着抡起拳头劈头盖脸就打了过去。
宇文泰吃疼,又开始在庭院里抱头乱窜。
还未来得及开口讨饶,却听见何氏哭起来。
何氏追在他后面打了一阵,站在庭院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宇文泰停了下来,走到她面前,问:“阿香,这是怎么了?”
他一个被打的还没哭,她哭什么呀?
何氏呜呜咽咽,哭得停不下来。
冉盈方才没拉住她,这时才敢靠近,问:“你怎么了?”
何氏抹着眼泪说:“你们怎么就这么不让人安心呢?这才安稳了几年,又要去出生入死。功名就这么重要吗?比一家子团团圆圆开开心心还重要吗?”
她越哭越伤心:“你看看这院子,当年老郎主和公子们都在的时候多热闹啊,现在呢?一走十年,只有四郎一个人回来!为什么还要去呢?!”
宇文泰动容,将她搂住好生哄劝。冉盈见了,也要上前,宇文泰冲她摇了摇头。
惟恐何氏迁怒于她,说她不知道规劝夫君反而怂恿。
这一天,宇文泰和何氏在书房里单独谈了很久,何氏一直不停地在抹眼泪。
第二天,便含着泪送宇文泰夫妇和几个孩子,以及一众铁卫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
何氏和阿忠望着一行人的背影,哭到痛断肝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