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宁却再也看不进去书了,盯着上面几个虚虚晃晃好像被放大了好几倍字出神。
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上面还有金线绣底作边的少年远远的看着廊下安静的像一幅画的少女,调皮一笑,躲在那棵梨树后面,随手抓了两三朵还是花骨朵的梨花轻轻扔在了少女面前的案桌上。
果然,少女看着眼前的梨花,正准备抬眼向四周看去,眼前却是一黑。刚刚那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轻轻蒙上了她的眼睛。
被蒙着眼睛的少女也不恼,微微一笑,早已猜出了是何人,轻轻拨开少年的手,“阿然,别闹了。”
“哎呀,又被你猜出来了。”少年松开手,话虽怎么说,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笑着看向少女,“阿宁,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书上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锦宁口中的阿然,本名萧然,是镇北王萧知行的小儿子。自幼便在黎府求学。
锦宁笑了笑,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子对萧然说,“什么啊,只有你成日里这么闲了。”
对于锦宁这个说法,萧然自然是不服气的,自己哪里闲了,整个院子里的鸟窝是谁掏的,逃课去勾栏里面看斗鸡的是谁,还有学究的戒尺又是谁藏起来的,更别说自己每天就要找人比武了,哪里是阿宁口里所说的闲人啊?
萧然抱着胳膊,傲娇地仰起头,“我成天忙着学业,哪里闲了?”
锦宁的语气和哄小孩子无二般,“是,是,你最忙了。”
见锦宁苦笑不得的样子,嘴角的梨窝若隐若现,实在是好看,萧然不由得也跟着轻笑了一声。
“四皇子也要进府读书了,你知道吗?”
与黎锦宁的忧虑相比,萧然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甚至还有几分期待的态度,“知道啊,他来的正好,还没和他过过招呢,不知道他的身手怎么样。”
萧然是个武痴,对剑法刀术特别感兴趣,有着近乎狂热的喜爱和追求。
逢会点武功的,都要缠着人家过几招。
云都城里的贵家子弟、皇子宗亲年龄相仿又通些武学的几乎人人都与他交过手。
当然这里面除了四皇子李重晟。
萧然心思单纯,对这些阴谋诡计人情世故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懒得在意。
这些文绉绉的软刀子哪里有真刀实枪的打一场来的酣畅淋漓?
黎锦宁心里却有了疑惑,萧然常常出入皇宫,两个人最起码也是打过照面的,按照萧然的性格不可能忍到现在还没和李重晟打过一场,“你没见过他?”
萧然摇了摇头,“没有,哎,你不知道,他从前并不受宠,连正经的宫室都没有,要不然也不至于二十岁了才入学堂读书吧?”
“这样啊。”黎锦宁点了点头,心下不仅有些悱恻:倒是知道他不得宠,没想到今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如今皇帝又亲自搞了这么大的一个阵仗,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萧然向来不喜欢讨论了这些宫闱之事,随即指着院中那棵繁盛的梨树,问道,“对了,阿宁,这梨花快开了吧?”
经萧然这一提醒,锦宁的目光转向那一树娇嫩欲滴的梨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点了点头,声音也带着一丝喜悦和期盼,“嗯,快了。”
锦宁最爱的就是梨花。听父亲说她出生时正巧这一树的梨花都开了,童年的她就在这颗梨树下嬉戏、玩耍,累了就靠着梨树沉沉的睡过去因此。可以说,梨花和梨树记录了她的整个少女时代,这棵梨树对于她来说也如亲人一般。
看着阳光照耀下少女完美柔和的侧脸,萧然微微的愣了愣神,也看向那一树梨花。
收回思绪,萧然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衫,一只脚踩着凳子,身子前倾,挺了挺还算不上宽阔的胸膛,一改刚刚玩世不恭的态度,正色说道,“阿宁,你放心,今年我一定让你花开的第一刻就看到!”
“好啊。”锦宁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毕竟阿然从小到大给自己的承诺,可从来没有几样完成过。
记得锦宁五岁,萧然七岁那年,也是萧然第一次来到黎家,拜在黎崇光门下,见到锦宁的第一面,他就拉着锦宁的手,拍着小胸脯,大言不惭地对锦宁说,“你放心,等我长大了,就带你去我们北境看梨花,那儿的梨花可漂亮了,比这里的漂亮一百倍!”
听着萧然绘声绘色的描绘,什么都不懂的锦宁开心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个小哥哥对自己实在是好。兴高采烈地跑去和自己的父亲分享这个好消息,她记得父亲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没说话。长大之后,她才知道,北境天气干旱,别说梨花了,怕是树也难成活。
后来,萧然又说从外面给锦宁带好吃的点心,结果每次带回来的只有一只空盒子,好吃的点心都到了他的肚子里。
更别说他每隔几天就会和锦宁将起北境的环境:潺潺的溪流,满树的梨花,高高的绿山,叫不上名字来的各种鸟类。
早已过了无知孩童阶段的锦宁,当然知道萧然在说假话,想打断他,可看到萧然望着北方那悠长的目光,她打消了主意。
或许,阿然,只是想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