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找个峭崖去死!你婆......你婆她的在天之灵都不可能放过你!狗日的......”
昏暗的屋子里安静极了,刚扫了馒头的成老三暴跳如雷的在咒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近乎诅咒的话语。他能气愤吗?当初就是面前的忤逆之子在老母亲的挽留下歪扭着脖子愣说要回学校上早自习去。就在他离去的几个时辰之后,老娘就浑身瘫软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临近闭眼的那一瞬儿还拉着老三的手在叮嘱着一定要娃儿好好念书,念书才能有出息!为了念书,他连他婆最后一面也没见到,风里来雨里去的,狗日的光景熬到头了竟是这般的没出息。
成老三骂累了,随手就在脚底下捡拾了沾满污泥柴火渣子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他恨不得一口噎死了过去......
成大军终是默默的滴流着泪珠儿,一句话也不敢说。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悲惨的生活简直令人难活!
李雪芬一脸沮丧的不敢再多插一句话。屋子里静极了,静得只能听得灶坑里柴火的噼里啪啦声。
“哎呀!这是又闹仗了!”成老三一扭头,只见那牛初三不知何时已经摸进门来。他正目瞪口呆的紧盯着一地的馒头发呆呢!
正在气头上的成老三咧嘴一笑,笑比哭还难看,他一面起身让着座儿,一面使了眼色示意妻子李雪芬赶紧端茶倒水。已不知有多久牛初三没再光临过成老三的家门了,还是老太太的丧事上牛初三做为修坟的老匠人在成老三老九爷的拉扯下这才进的院门。他许是对老人有所亏欠吧,把个新坟修得明光锃亮的。除却早已烟消云散的恩怨,成家后人没有不感激他的。
“你该请我吃油馍咧!”牛初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头,但并不知所为何事。
“亏先人咧!”成老三难怅着,一股子气儿憋闷在心中实在难以宣泄。
“你看这是啥!”牛初三也不再卖关子,在黑漆脱落的桌脚上磕掉烟灰渣子就小心翼翼的摸出了揣在怀里的牛皮纸袋子。
“啥嘛!”成老三缓缓的起身,手上捏把着的馒头似乎捏的更紧了。实在有点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狗娃子的通知书,老大(成大林)前一阵去乡里开会,半路上碰到邮差就顺手捎了回来。他事儿多,一忙活就忘球了!前儿个突然又想到这事儿,又搭不上......搭不上个什么话儿就托了我给送来......”他想说他应该昨儿个就来的,可是同儿子牛得利绊了几句口角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话到嘴边终于没再开口。
“啊!”屋内三人都目瞪口呆的紧盯着他,牛初三捏着牛皮纸袋儿的手竟不自觉的瑟抖起来。
“就是个这!牲畜着凉了,我得赶紧回去找了兽医看看......”话没说完,牛初三就起身告辞了。
牛皮纸袋的信件儿现在就老老实实躺在黑漆方桌上,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并没有人刻意的去看。成大军的心里不免一阵悸动,“若是欧阳雨姗给寄的信件那就......”整个假期里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成大军终于没能收到她寄来的只言片语。
成老三将那信件缓缓的拿起的时候信封上“同州师范”的字样儿就瞬间跃入眼帘了。在成老三的骨子里考到高中,市里的,县里的哪怕是镇里的都成。同州师范究竟是一所怎样的学校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寥胜于无,好歹总算是有学校要他了!
他不敢怠慢,丢下手中的馒头就拿着信件急匆匆的出门直奔村东黄戚薇屋里去了。她爷黄振宽有文化是乡里退下来的管水利的干部,见多识广的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成老三就是专程来请教老叔黄振宽的,除了他他想不到还有谁能比他见过什么大的世面。
老爷子正坐在堂屋的书桌前研读着一本厚实的国学宝典,成老三悄然的进的屋。他认真的态度实在令来客不忍心惊扰到他。望着他一丝不苟的陶醉其中的态度,成老三的内心里不由得隐发出“有文化真好”的惊讶。
“叔啊,你这退休了咋还勤奋用功呢?”他悄然的近前,一手拿着信件一手小心翼翼的递上了烟卷。
“噢,老三来了!”黄老先生一侧身,似乎很欢迎他的到来一般。成老三可不是外人,他的侄女儿也就是成大林的大女儿嫁进了黄家做儿媳,两家人并没有成大林的关系疏远过,倒是在成老太太的坚持下来往倒是愈加的密切了许多。
农家人有农家人的风俗习惯,亲近与来往绝不是仅仅的只挂在嘴上,那是要拿出实际行动来考量的。成老太太就是这样从黄老先生的孙子孙女开始一年接着一年的按照农村的习俗给娃儿送花灯儿,这一送就是完完整整的两个十二年。成家人的真诚还有什么可以怨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