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霄嗫嚅着说不出话,这基本已经无异于承认了。刘成犹自挣扎道:“我与孙娃儿远无怨近无仇,杀他做甚!”
张万抬手刷出一物,却是一颗已经干枯的阳雁草,冷哼道:“还敢嘴硬!这便是你们的动机。你二人贪图孙娃儿身上的灵草,抢夺中把对方推下悬崖,再诈称妖族所为。你这贪婪凶恶之徒,还不招供,可是要我就地用刑?”
秦州的刑名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管有什么疑点,只要认定了是你,用刑就行了,不需要太过严密的推理。更别说张万此刻确实很愤怒,本以为是忙里偷闲来走走过场,结果与凶手同行一路没发现破绽,最后还要靠丘杞的提点才厘清案情,这简直是对他脸面的肆意挑战。
刘成深埋着头默然片刻,又看了看已经瘫成软泥的陈大霄,猛地抬头大叫道:“就是我做的,认了又怎样!你们这些高阶修士,名门大派,生来天才,锦衣玉食,怎么知道我们底层修士的苦!说我贪婪?阳雁草一棵一百文,还不够你们一壶酒钱,在我们那却能活一家子的命,养一个师兄弟半年!就这样你们还要用道役搜刮我们,数量不够还要扣功绩,到底是谁贪婪?我们修行了十几年,阳首山上出生入死多少回,采了多少阳雁草,却没人买得起一枚混元益气丹!凭什么?我不服!
“你们这些高修,真的关心孙娃儿的性命吗?可笑之至!道役几十年死了多少孙娃儿,可有人过问一句?你本来就想敷衍了事,如今这般逼迫我们,不过是因为丘仙长在此,不想落了面子,顺手拍死两只苍蝇而已!我是贪心,悔不该,悔不该就为了那些阳雁草,说什么妖族……”
说到此处嚎啕大哭,令关尚这个在场唯一能感同身受的“废材”心下恻然,竟不知该以如何的心情面对此人。
丘杞冷笑连连,张万气得面皮泛青,最后还是伍为业开口问道:“你究竟为何要把孙娃儿的死栽到妖族身上?于常理讲,你们假作不知道此事,最为安全。”
刘成略收悲声,他此时到了末路,反正也是放开了,痛快答道:“山火之中,我等各自分散,我跟陈师兄、孙娃儿恰奔向同一方向,后来迷失道路,便结伴同行,想着是有个照应。”
怪不得这孤僻的家伙会跟他师兄混在一起……
“不知是算运气还是不幸,我们无意间竟发现了一片长着大量阳雁草的山坡……”刘成露出迷醉的神情,“太美了,我从来没一下见过那么多阳雁草,那都是阳光下的铜钱、银子,还有终于可以补足我升迁的功绩点……不,说不定连升两三级都够了!”
听到此处,丘杞冰冷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与张万对望一眼。只听刘成接着道:“可惜我们刚冲过去,每人拔了有七棵的样子,就听到了妖族的叫喊声。我们都是没什么自保之力的低阶修士,自然吓得魂飞胆丧,不由自主就拔脚飞奔,都没敢回头看上一看……”
原来如此……关尚算算时间,大概是他和荀络到达虎聚山不久,那时猿飞已经知道了阳雁草的价值,估摸刘成他们遇到的妖族正是猿飞派出去照看灵草的。
那些懵懂的小妖只是听从命令,完全不知此事的重要性,所以竟没有及时回报猿飞和虎大,以至于他没能往这方面进行联想。
后来的事情就很明晰了,刘成和陈大霄空入了一次宝山,最后的收获竟然连道役的最低目标十棵阳雁草都没达到,心情当然沮丧悔恨之极,于是恶念陡起,略一商量,就对孙娃儿动手,瓜分了受害者的收获。
害人之后,两人都很紧张,在距离原路不远的地方又一次迷失方向,后来被荀络引路带出。
下山时两人心情稍定,贪念便难以抑止,既想回去那片山坡,又害怕妖族厉害,思来想去,最后陈大霄便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向州府上报妖族害人,想借州府的力量驱逐妖族。
两人毕竟一直窝在三川院这家边境小门派,见识有限,不知道州府岂是他们能利用的?又没有一个金水院掌院这样的人提醒他们阳雁草的价值有变,所以糊里糊涂地就走到了穷途末路。
其实一见到这支队伍的组合,两人就已开始惴惴不安,但以他们的能力,除了祈求运气,没有任何方式影响自己的命运。
有些路,如果一开始走错了,后面就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