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始至终,她面前的秦欢乐,都只是面容寡淡的望着她,没有戏谑,没有怜惜,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无波无澜。
“老秦......”龚蓓蕾朝着对方轻唤了一声。
秦欢乐静静地看着她,如同在静候着她最后一丝生气的耗竭。
“老秦......”龚蓓蕾费力的勾了勾嘴唇,只是虚弱惨白的脸色,使她的笑容看起来无比狰狞,“老秦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我知道......我相信......就、就算我死了一年,还是五年、十年,即便你将一切伪造的再天衣无缝,老秦也一定会找到你的破绽,挖出你的罪证,为我报仇......我等着你、等着你为自己所有罪行,肉袒负荆!”
她出口的每个字,和着血,都像是一把利剑,不留余地的射向对方最亏虚的软肋。
她眼神中毫无生命即将陨逝的惶恐与无措。
那过分的笃定果然刺痛了面前的人。
他缓缓走前去,伸手攥住了刀柄,面无表情的纵向拧动了一下......
熙熙攘攘的闹市区。
此刻正值下班的晚高峰。
秦欢乐气喘吁吁的追着前方颜司承的身影,片刻不敢懈怠,从朗华一路追到这里,早已经汗流浃背,双侧的肺叶针扎一样的闷痛。
可饶是这样,前面奔跑的颜司承,仍然是他无论怎样追赶,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越向前,车流人潮越是密匝。
秦欢乐一颗心早已经被七八下的颠成了十五瓣,只恨不能摆脱了自己这具废物的肉体凡胎,直接飞前去,抱住颜老师,将他锁在自己一臂之内的安全区域内!
太危险了,实在太危险了!
他离得越近,越能清晰的看到颜司承左支右绌的与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擦身而过,而灌满他体内的魂魄们,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越是这样命悬一线的境况,越是兴奋的不能自已,更加放肆的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站住!你们站住!换我,换我来带你们疯,你们、你们放过颜老师!”
秦欢乐喘息的语不成句,忽然脸色一白,血压直接撞破了身体的极限,冲到了五感闭绝、胆裂魂飞的极致......
一条马路之隔,颜司承竟然被一众魂魄牵带着,冲向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中间,交错往来的车辆鸣笛而过,颜司承避之不及,只能快速的向相反方向跑远。
然而他被一辆小汽车挡住了身影,从秦欢乐这个角度望去,刚好能看见另一侧,一辆急赶着要抢过这个黄灯的泥头车,正踩紧油门,呼啸着冲了过来。
此刻那辆小汽车已经纵穿而来,颜司承即将袒露在马路中间,避无可避的被那辆泥头车碾压而过......
那不可想象的画面瞬间在秦欢乐脑海中飞速闪过。
不......不......
秦欢乐耳边一阵溺水般的真空感,那车水马龙的喧哗噪声,仿若顷刻间沉寂了下来,脑袋里只回旋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搅乱了他所有的感知......
秒针如同被抽帧了的黑白电影,以不切实际的速度卡顿了下来。
时间维度被无限拉抻延长,所有事物的速度都放慢了脚步。
只有小汽车仍不可逆转的一丝一厘的向前开去,泥头车则一丝一厘的向这边撞来。
颜司承缓慢而无措的环望着周遭的一切,直到某个转身的角度下,双目有意无意的刚好定在了秦欢乐的脸。
那样彼此对视的目光一遇而逝。
秦欢乐却放佛接收到了来自颜司承内心暗哑的呼救。
他被心痛与急切逼红了眼眶,眼睛一阵刺痛,眼皮眨下的瞬间,万千噪声铺天盖地的重新倒灌入耳,车流人潮的速度也恢复如初了。
秦欢乐脑中一晃,险些支应不住自己的身体。
可他不能倒下,颜老师还在等着他!
凡此种种,不过须臾之间。
那小汽车此刻已经窜过了路口。
泥头车的司机紧紧的将油门踩到了底。
颜司承被魂魄们朝着四面八方同时拉扯,终究只是怔忡的呆立在了原地。
秦欢乐无论如何,也无法肋生肉翅,一步纵贯几十米。
泥头车的司机眼睛一晃,猛然看见了车前呆立的人影,狂按喇叭,可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已经完全来不及止住车身前冲的惯性了。
命悬一线之际......秦欢乐望着颜老师的方向,心脏一窒,伴着脑中那毁天灭地的恐惧,只存了一个要与颜司承同生共死的念头,身体奋力的向前一挣!
沉冗的身体倏然一轻,秦欢乐像挤过了一扇生死之门,整个人凌空跃起,车水马龙尽皆成了两侧不断倒溯的浮光掠影。
他刹那间已到了颜司承身前,不禁惊喜的伸展开双臂,想要将颜司承拥入怀中。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前一刻的惊慌感还未彻底消褪,他自己犹自惊悸不止,出口的安抚只剩下喃喃的一句:“别怕,我在......”
接着双臂紧收......怀抱中却空无一物。
秦欢乐悚然抬头......目之所及,天地万物竟然全部成了虚悬的黑白。
他孑然站在空荡的十字路口,周边哪里还有一个人,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