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嘉豪自然没有拒绝,在他伸手递给安乙的时候,面上显得格外平静,还带着孩子独有的倔强。
他虽然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一般健康开朗,但好奇心人人都有,吴嘉豪刚打开心扉接受世界,他的好奇比其他更甚。
“你为什么不去与母亲生活,她一定很想你。”吴嘉豪的内心如同一片沼泽,在安乙接触到他皮肤的时候,所有杂乱如同阴郁的泥土,全部砸向安乙的脑海。
她感受着孩童心中的委屈与呐喊,亦感受着他对亲情母爱的渴望。
吴嘉豪不说话,他的刘海遮挡着低垂的眼眸,但安乙可以看见那发红的鼻头,和紧抿的嘴唇。
贝齿狠狠地咬着通红的下唇,在牙齿周边,那唇色变得有些惨白。
“你的心底深处全是奶奶说,那些言语如同尖锐的刺刀插在你的全身,是么?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安乙已然进入了工作状态,见吴嘉豪点头,她才再次开口。
“世间千万条街,巷,屋,却没你与你那母亲的容身之处,所以你觉得奶奶说得对,母亲是扫把星,而你,是扫把星生出来的哑巴讨债鬼。”
吴嘉豪再次点头,眼泪也随着那一下下点头的动作,潺潺而下。
滚烫,刺目,收不住。
安乙收回了手,她从抽屉里拿出刚整理的纸巾递给吴嘉豪。
声音放得比刚才柔软了些,“可是,你明明是会说话的,你母亲的疯傻更不是她想要的,你父亲酒驾而亡,并不是你母亲灌的酒,也不是你母亲买的凶,所以,你奶奶说的都是不对的,嘉豪已经十一岁,早就有了自我判断的能力,是么。”
吴嘉豪还是点头,“我,我,知道奶奶,说的不对,可我才十一岁,我想出去赚钱保护妈妈,但外面的人不要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要疯妈妈。”
他的声音近乎梗咽,带着委屈,还有少许的隐忍,他想尽量将决堤的眼泪吞回去,但不管他怎么努力,眼泪都如同奶奶那如同尖刀般的话语,咄咄逼人。
安乙没有给吴嘉豪任何回复,她怕自己言语过失,而让裴萧然的心理干涉功亏一篑。
至此,安乙转身打开休眠的电脑,双手在键盘上跳跃,一行行黑体字显示在WORD文档上。
等她保存完文件又将其用内网传送给了裴萧然,术业有专攻,心理干涉,还是她的导师比较厉害。
送走吴嘉豪,不知裴萧然是有意还是无意,与安乙交流起她社交障碍与紧张时言语缺失的病症来。
说到治疗方案的时候,裴萧然叹息一声,好似极其无奈道,“你读懂千万人的内心,唯独不懂白恒与安乙。”
安乙笑叹,“不过是看清人性薄凉,得过且过罢了。”
“那你还治疗么?”裴萧然问。
“不治了,这样挺好。”安乙答。
“所以,你也不再需要我的催眠术了,对么?”裴萧然一双汹涌暗眸看向安乙的蘑菇杯子,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
“导师,现在我有了身孕,有些实验也未必做得,不过还是得谢谢导师的厚爱。”
四点,裴萧然让安乙提前下班,她没有客气,说了声再见,背着单肩包就离开了医院。
四点五十分,一辆出租车停在城南郊区的宅院外,一个姑娘从车上下来,她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